拷打马童和招魂
旧中国陕北农村很苦,农民下田干活一概都是打赤脚,根本不知道还有水鞋和劳动鞋。下田上坡,黄土软和还算好。拦羊、放牛的人每天在荆棘丛中穿行,也是赤脚。脚片上扎了刺,自己用随身带的针挑出来,遇到刺扎得深,挑刺流血的时候,便捏一撮黄土按住揉一揉便算止血了。遇上头痛发烧等要紧的病,或者外伤红肿化浓,还要求神祷告,央告鬼神开恩,许下愿心,待病人病愈后敬神。再不好,便要请“巫神”上门送鬼疗疾。陕北农村称之为“安神”,又称“送神”。巫神是专职的,有男有女,男巫称为神倌,女巫叫做神婆,都是口齿伶俐。巫神平时常到各村去串门子,实是暗暗打听好哪个村哪一家有病人,是什么病。然后在替另外的人家安神时神秘地透露:他在阎王殿门口看见几个活魂在游荡,找不到回阳间的门路,只等阎王收留了。他描述的“活魂”形象,和本村或外村正在患病的人很像,一听便知道是谁,于是亲朋好友便会把讯息转告病家,病家慌恐无奈,只要稍有能力,便会立即请神倌安神。请神倌要管两顿好饭,最少给一块现大洋,神倌在院子里摆下香火桌,手拿一面羊皮单鼓,一面叮叮咚咚敲鼓,一面念念有词。这样持续十分钟左右,神倌的身子便东倒西歪如同醉汉,脑袋也摇摇晃晃,这就宣布“神”已附在他身上,他要变成“活神仙”了。接着,神仙来了,神倌乱蹦乱跳,狂怒呼喊,皮鼓猛击自己的脑袋,这叫“拷打马童”。其意为神倌只不过是“神仙”借用的马童,神怪他侍候得不好,烧香磕头太少,便大发雷霆教训他。皮鼓在额头上碰得越响,越频繁,神倌蹦跳得越疯狂,越表明神仙威灵大脾气大,一般恶魔小鬼不敢与之对抗。从皮鼓拷打“马童”开始,观看的人和病家便齐声为神倌求情,请他老人家不要拷打马童,以后让他好好敬奉神灵。哀告到一定火候,神仙也累得蹦跳不动了,这时才翻一个跟头,仰面平躺在地纹丝不动。这个程序,凡是见过安神的人都知道。早在病人睡觉的窑洞地上铺了一条毡子,放好枕头。马童栽倒之后,便把他抬到毡子上。马童此时状如僵尸,牙齿格崩崩乱响。过好一会儿,才替神仙询问病情病状,当病家说完之后,神仙又借马童口说出某神某鬼缠身,如何敬神,吃什么药,忌讳什么事。如果病家再提不出询问,神仙便要回去了。临走时,再把他看见的“游魂”情况说出来,便起驾上天了。请神倌来安神固然保险,但一块现大洋不是小户贫民拿得出来了,此时的下策便是“招魂”。招魂必须是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一般是母子或父子互招,夫妻互招。招魂时端一个罗面的罗子,里面放上些病人平时最爱吃的食物,上面盖上一块红布,放一把扫帚。走到村口先点上香,烧纸磕头。然后左手端面罗,右手拿扫帚做平时扫地的动作,但扫帚不能挨着地,只能在空里扫。扫的方向是从外往里,扫一下,扫帚往罗里按一下。这表示魂被扫到罗里面,又被食物迷住,不会再跑。招魂的人走一步扫一步,叫一声病人的名字,请他回来,一路扫,一路叫,直到家里。招魂人端着罗子一进门,等在那里的亲人近邻便一齐高高兴兴地应声说:回来了,回来了。招魂人在众人的庆贺声中把罗子在病人身上绕一圈,把魂灵归体,然后把食物拿给病人,让他在被子里吃掉,这样病人便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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