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东山云中道人编”。八卷,十六回。存清乾隆乙巳 (1785)广 州刊本。
        
        故事叙唐德宗年间,终南山钟馗才高八斗,因像貌丑陋,未中头名,怒触 殿柱而死。阎君见其秉性正真,才学未展,封其为平鬼大元帅,交予平鬼录一 本,赐青锋宝剑,追风乌锥马,并拨大头鬼、大胆鬼、精细鬼、伶俐鬼听用,令 其往长安西北万人县斩除阳间鬼类。
        万人县城内没人里,有一人姓无名耻,膂力过人,以讹诈度日。妻应氏生 一子,身高不过三尺,混名短命鬼,无耻很不喜欢,送去为僧。后又得一子,混 名无二鬼,颇有父风,长至十五六岁,无耻夫妇先后死去。于是无二鬼胡作非 为。时逢中秋,无二鬼在家中风波亭上,聚集群众,借赏月热结十弟兄。突然 无二鬼之友,阎君殿前判官周老爷差人来报钟馗平鬼消息。众鬼震惊,特请下 作鬼前来商议对策。下作鬼之妻溜搭鬼得隙去情人色鬼处叙旧。色鬼卧病在床, 溜搭鬼请郎中催命鬼医治,因误下绝命丹,色鬼一命呜乎。催命鬼往阴山投尖 腚鬼。色鬼阴魂不散,得不修观针尖和尚之救,收为徒弟,与短命鬼一起练 武。
        众鬼拥无二鬼为炕头大王,下作鬼为狗头军师,唯穷鬼、累鬼请而不至。狗 头军师遂下令讨债鬼、混帐鬼守子母山,粗鲁鬼、懒怠鬼守鬼门关,冒失鬼、滑 鬼守望乡台,椤睁鬼、噍荡鬼守蒿里山,己与无二鬼在奈何督修战船营造大寨,��鬼为前部先锋, 随班听用。
        钟馗至不修观,欲斩短命鬼,短命鬼借土遁而逃,遂斩色鬼。短命鬼逃至 断肠坡,被擒上子母山,讨债鬼得知是无二鬼胞兄,即送至奈河大寨。无二鬼 大怒,发三军战钟馗,使“黑眼风”妖术,将钟馗等刮入空中,适逢百姓在磨 天山顶焚香对天申诉鬼害之冤,一股冤气冲散“黑眼风”,钟馗在磨天山顶着 落。
        钟馗至五里村,混帐鬼战败,大胆鬼带回穷鬼答话,钟馗得知穷鬼不愿与 无二鬼为伍,又有破无二鬼、下作鬼法术。甚喜,收为“破鬼前部先锋”。穷鬼 战讨债鬼,不胜,幸得穷神相助擒讨债鬼、混帐鬼,钟馗令斩二鬼,百性大 悦。
        钟馗至桃花山,收郁垒、神荼两兄弟,二人好食鬼,愿随钟馗平鬼立功。钟 馗对其训诫道: 鬼有善恶贤愚之分,不能皆食之。二鬼称是。又擒赌钱鬼,以 油锅烹之,又斩女勾死鬼等。穷鬼岳父忧愁鬼,终日愁眉不展,钟馗让其服 “宽心丹”,遂解忧愁。
        无二鬼以“黑眼风”刮走钟馗后,摆宴庆功。终日与溜搭鬼、风流鬼淫乐。 忽报钟馗又到,无二鬼无意往战,只让下作鬼注意防守。下作鬼一筹莫展,二 目昏花。望乡台冒失鬼与钟馗战,大败,钟馗追赶至杏花村,受酒鬼、醉鬼干 扰,冒失鬼乘机逃跑。钟馗欲斩酒鬼、醉鬼,李白为之说情,并带走两鬼。钟 馗取望乡台。众鬼见无二鬼不肯出战,设计载至寨中,逼其出战。穷鬼破其妖 法,无二鬼一耳被割,败走奈河寨。钟馗智取鬼门关,嵩里山不攻自破。无二 鬼奔至万人县城下时,郁垒等已将无二鬼家眷之头悬于城头。无二鬼投枉死城, 被擒斩。钟馗斩尽其他鬼类,赴阎君处复命。玉帝封钟馗为翊正除邪驱魔雷霆 帝君,封神荼、郁垒为巡行天下驱魔使者、左右门神将军。
        钟馗捉鬼、食鬼,是自唐宋以来,在我国民间广为流传的一个鬼怪故事。宋 代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 唐明皇在病中梦见一大鬼追捉小鬼而食之,并 自称是不第武举,立誓要除尽天下妖孽。明皇醒后病愈,遂诏名画师吴道子画 其像,以祛鬼邪。这个故事流传后,民间于端午或除夕,悬挂钟馗画像,张贴 神荼、郁垒门神像或书其名于门侧,已成为一种习俗。
        明清以来,取材于钟馗捉鬼故事的小说,甚多。流传较广者,为清初刘璋 的 《斩鬼传》以及这部《平鬼传》。
        《平鬼传》与《斩鬼传》出于同一个源头,体现着同一的主题,也存在着一 样的局限性。然而,在情节结构,表现手法上却各有特色。首先,《斩鬼传》中 钟馗是奉唐天子之命,“遍行天下,以斩妖邪”,被封为“驱魔大神”; 《平鬼 传》中钟馗是奉阎君之命,赴万人县,斩除妖邪,被封为“平鬼大元帅”。其二, 钟馗斩鬼两书均以录鬼簿为据,但斩鬼方法各有讲究,《斩鬼传》,遇鬼诉其危 害,叙其能量大小,或斩或抚,按鬼簿斩完班师; 而《平鬼传》以钟馗为正义 一方,以无二鬼为邪恶一方,各自组织力量,摆开阵势对擂,最后以决战形式, 一举全歼,胜利班师。
        《平鬼传》的故事情节有较清楚的线索,连贯性较强。以钟馗等赴万人县, 无二鬼热结十弟兄为始,到无二鬼被斩,钟馗全胜结束。两条线既泾渭分明,又 相互交织,推动着情节的发展,形成故事的高潮,增强了完整性和可读性。《斩 鬼传》从斩捣大鬼开始,一个一个或一伙一伙地斩,斩到楞睁大王结束,而捣 大鬼与楞睁大王之间,又无紧密的联系。因此,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结 构显得松散,乃至还存在一定的随意性。
        《平鬼传》的情节安排,为人物形象塑造创造了良好的条件。首先,人物较 为集中。如正义方面,着力于对钟馗、神荼、郁垒的刻划; 邪恶方面,着力于 对无二鬼、 下作鬼、��鬼的表述。 因之, 人物形象就较为鲜明, 较为突出了。
        万人县的鬼类,有这样几个特点: 其一,多;其二,狡猾奸诈,作恶多端; 其三,有组织,能量大(万人县鬼类不入伙者,也有一定数量)。“魔高一尺,道 高一丈”。对付这些鬼类,没有一定的文韬武略,是斩除不了的。钟馗来到万人 县首战不利,使其感到斩除万人县鬼类的艰难。于是,他从了解情况着手,采 取分化瓦解,以鬼治鬼的办法,如收用本来就不愿与无二鬼之类为伍的穷鬼,并 封为“破鬼前部先锋”,化敌为友。穷鬼忠心耿耿跟随钟馗,献计献策,破“黑 眼风”、“地遁”等妖术,成为钟馗平鬼时不可缺少的骨干力量,为平鬼立下汗 马功劳。又如在桃花山钟馗收郁垒、神荼,并让其改掉食鬼不分善恶的毛病。在 以后的平鬼中,郁垒、神萘战功累累,成了钟馗得力的左右手。再如,争取 “敌人”营垒中确有悔改之意者,象噍荡鬼被擒后留用,后来在智取鬼门关、全 歼无二鬼时立了大功。噍荡鬼是无二鬼热结十弟兄的发起人,可谓 “敌人”营 垒中的中坚骨干。看准对象,将敌对势力转化为平鬼的战斗力,这是较英明的 决策,以鬼治鬼是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钟馗如此稔熟地运用之,显示了其非 凡的才干。
        钟馗受命于阎君时,虽有凡遇鬼类,“除罪不至死,尚可造就者,令其改邪 归正,以体上天好生之德。其余尽皆斩除。倘有恶贯满盈,罪不容死的,生擒 前来,再以阳间刑法治之”(第一回)的原则,但平鬼录上并没有注明诛谁抚谁, 而鬼类的情况是异常复杂的。如累鬼其生活状况、社会地位与穷鬼相似,但在 无二鬼被打得走投无路之际,主动为无二鬼助阵解围。钟馗巧妙地派穷鬼出阵, 让不可一世的累鬼放下武器,迷途拨返。而对作恶多端者的执法也是毫不含糊 的。如赌钱鬼自家设陷人坑、烹人锅,对人施行酷刑,给社会造成极大的危害。 钟馗措置赌钱鬼的办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油炸了赌钱鬼。如此明 察事理,明断是非,说明钟馗掌握 “政策”很有水平。
        攻打无二鬼一伙的作战布置,充分体现了钟馗在战略战术方面的超人才能。 无二鬼与其军师下作鬼,据奈河之险,又将防卫阵地向南延伸一百二十里,占 “高可插天,长可塞路”的子母山,其间右有望乡台、左有嵩里山、中有鬼门关 要塞,各处均由十弟兄分兵把守。下作鬼作如此安排,使无二鬼的奈河大寨,固 若金汤。无二鬼也因此不可一世,整天沉溺在淫荡的生活之中。钟馗不因首战 无二鬼,被其“黑眼风”妖术所败气馁,而是采取了寻找薄弱环节,各个击破 的办法。先取离大寨最远的子母山,再迂回右侧突破望乡台要塞,智取了鬼门 关,蒿里山就成了前沿“孤岛”,不攻自破。就在无二鬼被打得晕头转向时,又 机动灵活,随机应变,用 “暗渡陈仓”之法,捣了无二鬼的老巢,逼其走向绝 路就范。无二鬼防线一道一道被攻破,这个鬼类集团成员一个个被斩除的过程, 正是钟馗文韬武略才能得以充分体现的过程。
        通过以上种种情节的安排,将钟馗这个秉清刚之德,存正大之心,又能文 能武,代表正义的人物形象,刻划得清清楚楚。
        对鬼类形象的刻划, 集中于无二鬼、 下作鬼、 ��鬼三个。 下作鬼的低坏邪 戳饹,无二鬼的歪赖刁鳄,��鬼的��气扑人,令人万事不利均刻划得很不错。 他们的共性: 欺诈诓骗、任意胡行,无所不至。因此搅得万人县翻江倒海,鸡 犬不宁,惹得人人秽骂,个个切齿。在这个鬼类集团之外,赌钱鬼的危害性也 是较为典型的,他家备有灌铅房,自制骗人赌具,院内布有陷人坑,还架起烹 人锅,如此残害人,已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作品对于这些鬼类罪恶的揭露,可 谓入木三分。作品通过对万人县鬼类横行乡里的描绘,曲折地再现了封建没落 时期的政治腐朽,社会风气败坏,以及广大人民在各种丑恶势力欺压之中的生 活图画。
        作品有局限性。对阎君、皇上、玉帝始终是恭恭敬敬,钟馗只痛恨封建社 会的病态现象,而不敢触及产生这些现象的根本问题——封建剥削制度。
        在文字处理上,欠生动。如钟馗出场,缺少应有的渲染,当读者一接触钟 馗,就会产生一种单薄感。也缺乏象五鬼闹钟馗那样深刻而又生动的情节描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