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人要把音乐当作是一种语言。这句话听来虽然很寻常,但是音乐的全体大用,都被他一句说尽。
        音乐本来不是推始于人类的。我们这里姑就人类来说,凡属人类,不问他是到了怎样的文化程度,遇着说出来的话不能够满足他的内界要求的时候,他总是会由内界发出一些声响来,或欢笑,或愁叹,这些由人们的内界发出来的自然的声响,就是音乐的原素。音乐是用来补救说话的缺乏的一种语言。这就是希腊人对于音乐的根本理解。
        我们顺着希腊人这个对于音乐的根本理解推想下去,便可以见得: 音乐是一种灵魂的语言,只在这个意义的范围内,我们亦可以把音乐当作是描写灵魂状态的一种形象艺术。如果我们把我们的灵界当作是我们的上界,那么,我们亦可以把音乐当作是上界的语言。
        如果我们不把音乐的各种原素分开来说,只就整个的音乐来说,它亦有数理上和精神上的两种原素。这就是说: 就令你晓得使用声调、节拍、和音、曲调这四种原素,但是,如果你做出来的那篇作品,除了悦耳的音响,悦目的光辉,又或轻浮的情感之外,一些实在的内容都没有,这样没有意义的作品,因为不是从作者的灵魂流露出来,所以亦不能够直达别人的灵魂。我们之所谓音乐,是一种灵魂的语言。它既然不能够由灵魂说向灵魂,那么,哪里还配说是音乐呢?在外观上看来,它对于音乐的各种原素的使用,都没有错误,按照所谓音和声调联合起来便是音乐的定义,并没有违背,但是,因为它缺乏那种精神上的原素的缘故,所以我们到底不可以恭维它是音乐的艺术。我说音和声调联合起来就是音乐的定义,是说得有些不大完全,就是因为它很容易令人误认为音乐只有一种数理上的原素的缘故。

—摘自 《音乐通论》 ,商务印书馆193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