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妇吟
[宋]谢枋得
子规啼彻回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不信楼头扬柳月,玉人歌舞未曾归。
此首《蚕妇吟》属于即事名题的乐府诗歌。作者运用对比映照的艺术表现手法,以极其简洁的笔墨,勾画出南宋末年的社会现实,反映了劳动人民的辛劳贫困,讽刺了剥削阶级的荒淫享乐。
“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两句诗为我们描述了这样一幅场景:一位以养蚕为生,深居于荒郊僻乡,蛰居于土阶茅茨的劳动妇女,夜半过后,月儿西沉,子规悲啼,仍强支着疲惫不堪的弱体,点燃了火苗如豆的油灯,睁着酸涩无光的双眼,来到了“沙沙”作响的蚕室,去看她倾心喂养的桑蚕,担心蚕多叶少,会使蚕吃不饱、长不好。 “子规啼彻四更时”,这一句不仅交待了具体时间,而且有力地烘托了环境气氛。子规,即杜鹃,古语有“杜鹃啼血”之说,北宋余靖的《子规》诗写道: “一叫一春残,声声万古冤”。深更半夜,万簌俱寂,子规的啼鸣更显得阴森凄婉,声声裂耳。这啼血的杜鹃的绵绵哀怨,难道不是在为这可怜的蚕妇饮泣悲叹吗? “起视”这一动作,写出了蚕妇的勤劳和辛苦,“怕叶稀”这一心理活动,说明了桑蚕与一家人度日过年的关系。寥寥数字,达到人物、环境、气氛的有机统一。
“不信楼头杨柳月,玉人歌舞未曾归”。“不信“二字,笔锋逆转,直指玉人。四更时分,西坠明月,已傍杨柳之稍,可那娇娃美女仍在明火高楼之中,莺喉婉转,翩翩起舞。供达官贵人饮酒行欢,遣夜送宵。当然,诗中所说的玉人,即封建社会歌妓舞女,本属被污辱、被损害的对象,作者所揭露批判的自然不是她们,而是视其为玩物的官僚权贵。作者运用侧面展示的手法,在玉人歌舞的强颜欢笑之中,曲折地揭露了剥削阶级罪恶。
这首诗无论是在描写对象,还是表现形式上,都可以看到前代诗人的影响。唐人孟郊的《织妇词》中的“如何织纨素,自著蓝褛衣”,杜荀鹤的《蚕妇》中的“年年道我蚕辛苦,底事浑身著苎麻! “通过对主人公所织所穿的自我比较,揭示了耕者无食,织者无衣的社会现象,令人辛酸顿生,扼腕悲叹。宋人梅尧臣的《陶者》诗: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寸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张愈的《蚕妇》诗:“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指出了百姓劳动所获皆变为统治者所享之物。对比更为鲜明,讽刺更为尖锐,但都带有以文为诗的印痕。此诗在构思立意上都有独到之处,善于从前人诗文中翻出新意。时间是夜晚,人物皆为女性,所写对象具体集中,蚕妇的起视桑蚕,玉人的弦歌宴舞,虽然构成了强烈的反差,但却体现了同一个目的,揭露了统治者对人民的残酷剥削和他们生活的奢侈荒淫。感情蕴籍,锋芒毕现。读来直中有曲、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