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行
[南朝·梁]沈氏
理楫命舟人,停舻息旅薄河津。念君劬号冒风尘,临路挥袂泪沾巾。飚流劲润逝若飞,山高帆急绝音徽。留子句句独言归,中心茕茕将依谁。风弥叶落永离索,神往形返情错漠。循带易缓愁难却,心之忧矣叵销铄。
《晨风行》属杂曲歌辞。沈氏此诗以凄切的笔调抒写了别离的苦情。 《诗经》中有《晨风》一诗,这是一首充满怨艾之情的恋歌。《乐府诗集》引《益部耆旧传》记载,后汉的杨终也曾作过《晨风》诗,“自伤被罪充边,乃作《晨风》之诗以舒其愤。”可见,这个曲子一般是用来表达浓烈的哀怨的。
“理楫令舟人,停舻息旅薄河津。”两句写出分别的地点和背景,为以下的正面抒情进行铺垫。情人离别远去,女子远道来送,小舟顺江而下越行越远,而难分难舍、依依惜别之情也越来越浓。虽然两情缠绵,永无终结,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只好就此停住吧。薄,迫近,靠近的意思。
“念君劬劳冒风尘,临路挥袂泪沾巾”。从“念君”以下, 由诗人的叙述角度,一变而为第一人称的正面抒情。从此层层深入、展开,一步步将情感推向高潮。想到你就要离我远去,跋山涉水,倍受鞍马之劳,风霜之苦,我就禁不住潸然泪下,沾湿衣巾。同是写离别之情,但由于出自一个敏感的女诗人之手,就显得格外真切、深挚,这种别离之情决不象少男少女们那样单纯、强烈,而要深沉、复杂得多。对于别离,她首先想到的是情人将要受到的种种劳苦,首先表达的是对情人深情的关怀和惦念。从这里,我们可以约略看到她的贤慧、温柔和多情。当然,临别之时,思绪万端,她之所以泪湿衣巾,决非仅仅因为“念君劬劳冒风尘。”
“飚流劲润逝若飞,山高帆急绝音徽。”这两句又翻进一层,从眼前推扩开去,想象分别后的情景。疾奔湍急的水流将载着情人的船如飞而逝,从此,山长水阔,再也难以听到你的音信。 “润”字颇费解,或为“阔”字之误。离人有情,流水无情,万缕情思终究敌不过一江流水,“逝若飞”虽是写物,但此物却是诗人眼中所见之物,故而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主观色彩,被主观加以改造,于物或有所夸张,于情却更加真实。
“留子声声独言归,中心茕茕将依谁”。这两句从别后的想象中又回到别离的场景中。女子面对将别的情人,声泪俱下地倾诉衷情。我千般挽留,而你执意不从;自此我形只影单,满怀孤寂,又向谁去倾吐呢?“声声”极言挽留之恳切,“茕茕”极言内心之空寂孤独。用语极朴实,而情真意切,如泣如诉之情状分明可见。
“风弥叶落永离索,神往形返情错漠”。两句由临别时依依难舍的情景转到别后之情的抒写上。情人乘舟而去,风急帆高,转眼间消失在茫茫之中,如落叶随风飘泊,再难回到枝上。这一句以风弥叶落喻情人远去,其中交织着一种依依难舍却又无可奈何的绝望之感,随物寄兴,毫不造作而又十分恰切。离别了情人,独自返程,心中恍恍惚惚,若有所失。“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身虽回来了,而心却追随着情人的踪迹远去了。以“神往形返情错漠”写别后的精神状态,传神写照,入木三分。
“循带易缓愁难却,心之忧矣叵销铄”。最后两句又从眼前推及将来,设想自己将来难熬的别离之苦。情人一去无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伴随着自己的将是无尽的相思之苦。腰肢瘦损,衣带渐宽,愁苦也越来越深,永难消磨。全诗在浓重的痛苦绝望中风雨凄凄地收住了。
这首诗出于一个妇女作家之手,感情十分真挚浓烈,从第三句正面展开抒情始,感情逐渐展开,强化,纷乱的思绪层层缠绕,相互交结,形成一团浓重得化不开的愁苦。由于基本上采用的是第一人称,让主人公正面出现,面对着自己的情人抒发别情,所以语言十分朴素自然,明白如话,毫无造作之嫌,而如泣如诉,感人至深。同时,配合着抒情的逐层展开和感情层次的变化,每四句一换韵,而且句句押韵,将凄切、愁苦的别情抒发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