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汉]民歌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长歌行》见于《乐府诗集》,属《相和歌辞·平调曲》。 《乐府集》载《长歌行》古辞凡二首,宋严羽《沧浪诗话》认为当作三首,是。本篇是其中的第一首。 “平调曲”, 《古今乐录》曰: “王僧虔大明三年宴乐枝录:平调曲有七曲:一曰长歌行……”可见,《长歌行》原是平调曲之一种。至于为什么叫“长歌行”,向来有两种解释,一种意见说这种体裁是“言人寿命长短,各有定分” (见崔豹《古今注》),各一种意见认为是“行声有长短,非言寿命也” (李善《文选注》)。我们认为,李善从歌词的音节着眼,解释的比较合理。
关于这首诗的主旨,亦有不同看法。吴兢说:“言荣华不久,当努力为乐,无至老大,乃伤悲也。”。(《乐府古题要解》卷上)认为它表现了一种及时行乐的颓废思想,理解的比较消极。而《文选》五臣注则说: “当早崇树事业,无贻后时之叹”。朱嘉征也认为, 《长歌行》 “思立业也。 《传》曰,人生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盖欲及时也”,(《乐府广序》卷三)。我们认为从这首诗在后世流传中人们的取向来看,后一种见解比较高明。这首诗是说万物盛衰有时,人应该及早努力。其思想是积极的,感情是健康的。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青青”,形容向日葵枝繁叶茂时的颜色。 “晞”,作“乾”解。《诗·小雅·湛露》:“湛湛露斯,非阳不晞”。又乐府《薤露》:“薤上露,何易晞!”“晞”字都是专指早晨的露水为日光所晒,旋即干燥之意。这两句是说在园里生长着的青青的向日葵上面充满了朝露,正待阳光把它来晒干。诗一着笔,便由园葵起兴,言人之待时,犹葵之待日,正所谓“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 (朱熹:《诗集传》)。起得生动形象,明快爽朗而又含义深长,逗起下文。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阳春”,温暖的春天。 “布”,布施,给予。 “德泽”,即恩惠。阳春是露水和阳光最充足的时候,二者都是植物所需要的,这是大自然的恩惠,即所谓“德泽”。 “光辉”,本指太阳在植物上的反光,此处引申为万物的生命力。雨露滋润禾苗壮,万物生长靠太阳。作者由园葵之沐朝露、被阳光而联想到春天蓬勃生长的万物,使万物都焕发着生命的光彩。由园葵而及万物,乃是由此及彼,由少及多之法,诗人奇妙的联想,把诗义扩大、拓深,承接自然无痕。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焜(hun混)黄”,色衰枯黄的样子。 “华”,同“花”。诗人时常耽心秋季到来,但事物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节令的变化,好景不长,欣欣向荣,充满着生机和活力的明媚春光,便为草木摇落露为霜的肃杀秋天所代替,揭示了万物由盛而衰的自然发展规律。自然景观是如此,人事何尝不是这样呢?诗人驰骋想象,把诗义又开掘到新的境界。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诗人以流水为喻,形容时光的一去不返。孔子曰: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百川注海,永不复归,这是常见的自然现象,人们都习焉不察,不以为怪,但一经作者拈出,便成奇妙的比喻。流水无情,时间不返,青春难再,其理一也,难道不值得人们警醒吗?一个设问,不疑而问,不答自明,发人深思,简直有震聋发瞆之妙。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是千古名句,至理名言,也是诗的主旨所在。诗人由自然景物的变化,归结到人生盛年难得,提醒人们在少壮时应该及早努力,免得年华老大而徒然伤悲。俗话说,一年之时在于春,一日之时在于晨,一生之时在少壮。时不我待,有为之士,应该匆匆愤发,方能有成;假如自暴自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冉冉老至,悔之莫及!诗虽不长,却写得一波三折,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揭出主旨,此所谓卒章显其志也。
总之, 《长歌行》通过万物盛衰有时的自然现象的描写,揭示了人要奋发有为,必须及早努力的道理, “非惟自勉,亦以勉人也”一(刘履《选诗补注》卷一)。这对匆匆奋发之士,无疑是一种鞭策和激励;对懈怠蹉跎之人,犹如暮鼓晨钟,对人们的积极教育意义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千百年来人们奉为生活的圭臬是很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