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 ·赠丁仪
初秋凉气发,庭树微销落。凝霜依玉除,清风飘飞阁。朝云不归山,霖雨成川泽。黍稷委畴陇,农夫安所获?在贵多忘贱,为恩谁能博?狐白足御冬,焉念无衣客?思慕延陵子,宝剑非所惜。子其宁尔心,亲交义不薄。
这是一首安慰丁仪的诗。丁仪,字正礼,沛郡(今安徽省濉溪县北)人,才学出众,曹操辟为椽。丁仪与曹植关系甚好,在曹操想立曹植为太子时,他与其弟丁翼积极拥护,竭力促成其事,因而招致曹丕的忌恨。曹操曾想把女儿嫁给丁仪,为曹丕阻挠未成。曹丕即位后不久,就杀掉了丁仪兄弟。这首诗作于曹丕即位初期,这时丁仪不得志,郁郁寡欢,因而曹植写此诗安慰他。
诗篇开端从萧瑟阴霾的秋景写起。初秋的天气发出凉气,庭院的树木已开始枯萎凋落。白石殿阶上结满了寒霜,清风吹着空中的楼阁。这样的景色和环境使人有一种郁抑之感,奠定了诗篇的基调。曹丕即位之后,曹植及其朋友面临着极为险恶的政治环境。曹丕迫害异己,杀戮逆我之人。丁仪作为曹植的同党,自然不会有好的待遇,这一点,曹植是会意识到的,因而诗篇的起调就具有一种慷慨不平之气。接着则进一步描写了秋霖为灾的现实。“朝云不归山,霖雨成川泽。黍稷委畴陇,农夫安所获?”霖雨,三日以上的大雨。早上的阴云凝聚起来,不愿归到山里,连绵的秋雨使地面成为河流和水泽。庄稼淹没在田地里,农夫一无所获。这里,诗人是以自然的现象来比喻社会现实。秋霖为灾,农民颗粒无收,得失无常,上天尚不施惠于人,何况是身在尊位的权贵!自然变化无常,人之祸福亦难测,诗人是以此来安慰丁仪,同时也表现了他内心的不平与愤慨。
诗的后半部分便是对朋友的直接劝慰。“在贵多忘贱,为恩谁能博?”权贵之人多是不知贫贱的,施恩之人哪一个能做到广博周遍!在丁仪不得志之时,曹植以此来安慰他。在贵忘贱,这是一种普遍现象,因而不必为施恩未周而忧心惴惴。接着,则引用典故进一步加以阐述。“狐白足御冬,焉念无衣客?”狐白,指狐白裘,用狐狸腋下之皮制成的纯白色的皮衣,既轻又暖。穿上纯白色的狐皮大衣足可以御寒过冬,他怎么会想到无衣无褐之人?这两句是引用 《晏子春秋》中的典故。《晏子春秋》卷一载: “景公之时,雨雪三日而不霁。公披狐白之裘,坐堂侧陛。晏子入见。公曰: ‘怪哉! 雨雪三日而天不寒。’ 晏子对曰: ‘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 ‘臣闻古之贤君,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劳。今君不知也。’”诗人引用此典故。进一步说明 “在贵多忘贱”,流露了对曹丕的谴责之意。最后四句表明自己与朋友的深厚情义不会淡薄。“思慕延陵子,宝剑非所惜。子其宁尔心,亲交义不薄。”延陵子,即吴公子季札。据 《新序》载:延陵季子将访问晋国,带着宝剑经过徐国。徐君爱其剑,想要他的宝剑。季子因为要出使晋国而未能赠送,但他在心里已经答应送给他。等到季子从晋国返回徐国时,徐君已经死了。于是季子将宝剑挂在徐君坟墓旁的树上而离去。后来徐人歌咏道:“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剑兮带丘墓。”诗人倾慕延陵季子的为人,赞扬他没有吝惜他的宝剑,在于表明自己把与朋友的情义看得高于一切。最后又表示道:请放心吧,亲密的朋友,我们的情义是不会淡薄的。以此来安慰朋友丁仪。
这是一篇赠朋友的诗,因而写得情感真挚深切,对朋友的劝慰之言,发自肺腑。诗中又采用了比兴、用典等手法,使诗篇显得极富有意蕴。语言浑朴自然,与朋友的忠厚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