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 ·六言诗三首 ·其三

2023-01-11 可可诗词网-建安诗文 https://www.kekeshici.com

从洛到许巍巍,曹公忧国无私。减去厨膳甘肥,群僚率从祁祁。虽得俸禄常饥,念我苦寒心悲。

此系组诗,共三首,概述了自董卓之乱到曹操掌权期间重大的历史史实。孔融本为北海相国,是汉末颇有资望的官员,先为董卓所忌,后投曹操,献帝拜融为匠作大将迁少府,融与操本系至交,后对操所行之事多有讥议,言语放诞,被操借故杀掉。诗人亲身经历汉末动荡乱离的社会现实,故记事翔实,用语中的,可作为诗史读之。

第一首记述董卓擅权作乱之事。“汉家中叶道微”,一语概括了整个东汉的历史现实。王莽篡位,虽有光武中兴,但国运不振,迨至桓、灵二帝,变乱迭兴,贵戚专权、宦官作乱,终酿黄巾大起义继之而起的是军阀混战。诗人目睹这种社会现实,忧心忡忡,故发语沉痛,感慨良多。接下去,诗人避去他事,戟指董卓“作乱乘衰”之暴行,一个“乘”字,写尽这一乱世奸雄狡诈之禀性。“僭上虐下专威,万官惶怖莫违,百姓惨惨心悲。”此三句活现董卓犯上作乱凌虐天下的悲痛现实。“僭”,言其专横跋扈;“虐”,言其残暴凶狠,二者皆结于“专威”两字,辞简意赅。据《汉书·董卓传》载:卓以一武夫起家,后擢为相国,再进为太师,其位在王侯之上,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先废少帝为弘农王,后又鸩杀之,继则弑永乐太后,“奸乱公主,妻略宫女”,其行令人发指。对下更是颐指气使,“虐刑滥罚,睚眦必死”。杀执金吾丁原,诛卫尉张温,因迁都之谏,又处死尚书伍琼、侍中周珌。诗中用“万官惶怖莫违”一语,切中要害,的确不是夸饰之词。在董卓为政期间,惨遭迫害最深的莫过于百姓。仍据 《汉书 ·董卓传》所记;“卓尝遣军至阳城,时人会于社下,悉令就斩之。驾其车,重载其妇女,以头系车辕,歌呼而还。”读后令人怵目惊心!迁都长安时,“乃徙洛阳人数百万口于长安,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寇略,积尸盈路。卓自屯留毕圭苑中,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无复孑遗。”其惨状叫人目不忍睹。此诗虽仅有五句三十字,但涵盖博大,实是董卓作乱的一部血淋淋历史的浓缩。

第二首记述董卓部将李傕、郭汜之乱。据 《后汉书 ·献帝纪》云:“初平三年 (公元192年)夏四月,诛董卓,夷三族。董卓部曲将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反攻京师。六月戊午,陷长安城,吏民死者万余人。李傕杀司隶校尉黄琬、司徒王允,皆灭其族。”“郭李分争为非”一句即是此悲惨史实的形象概括。“为非”二字是作者愤懑的控诉。对此,诗人王粲《七哀诗》中更有感人的描述:“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可与此诗对照理解。“迁都长安思归”,诗人对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寄以深切的同情。“迁都”指董卓胁迫洛阳人民迁都长安之事,既是“胁迫”,百姓当然 “思归”,他们眼巴巴等待关东义师去解救他们,故诗人用 “瞻望关东可哀”六字再现他们 “思归”的急切心理。“可哀”二字有两解: 其一是此情可悯,其二是关东军阀的表现可悲。不妨摘录曹操《蒿里行》一诗有关描写作此佐证: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关东军阀拥兵自重、俳徊不前,互相残杀、自立为帝,徒然辜负长安人民的厚望。当时仅有曹操与孙坚两支义军行动比较积极,故而关中人民又把希望寄托在曹操身上,“梦想曹公归来”一句强烈地体现了这种愿望,可惜,他们势孤力单,亦未打进关中,“梦想”二字意味殊深。这一首和第一首可以说是姊妹篇,均系讽喻时势,感叹乱离之作。

第三首赞扬曹操忧国无私的精神,与第二首诗的结尾有一定的内在联系。“从洛到许巍巍,曹公忧国无私。”首二句赞誉曹操急国家之急,从政恭谨勤劳。魏室多年定都于邺,后迁于许;献帝仍都室洛阳,曹操常要奔走洛阳许都之间,急急惶惶,风尘仆仆。“巍巍”,高大貌,此处喻洛许之间路途险巇,往返艰辛。惟其征程艰险,更见曹操忧国无私之精神。“减去厨膳甘肥,群僚率从祁祁。”誉操生活俭朴。作为军事家与政治家的曹操,在战场上能身先士卒,在治国上反对劳民,在生活上主张节俭,其《度关山》一诗中有“侈恶之大,俭为共德”之名句,以此可以窥见这位政治家的胸襟于一斑。既然曹操率先垂范,于是百官争相效仿,君臣励精图治,故而使魏居于三国之首。“虽得俸禄常饥,念我苦寒心悲。”结尾,诗人强调曹操奉行节俭并非矫伪之情,亦非沽名钓誉,而是基于对百姓疾苦的同情。曹操在平定天下的过程中,深知饱经战乱的百姓艰辛,其诗作中多有这方面的嗟叹:“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蒿里行》)“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苦寒行》)他憎恶劳民之君,在《收田租令》一文中尖锐批评:“袁氏之治也,使豪强擅恣,亲戚兼并,下民贫弱,代出租赋,炫鬻家才,不足应命……欲望百姓亲附,甲兵强盛,岂可得邪?”故而在扫平袁绍之乱后,他立即下令:“河北罹袁之难,其全无出今年租赋”。上文所引足以作为“念我苦寒心悲”的佐证。曾作为曹操挚友的孔融,此诗虽不无溢美之辞,但基本事实不属虚构。

这三首诗作为汉末实录,有一定诗史价值。诗中讽喻感怀均出自肺腑。全篇用六言形式,句式稍嫌板垛,况且少文采,乏滋味,故不能入选优秀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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