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 ·伤夭赋
惟皇天之赋命,实浩荡而不均。或老终以长世,或昏夭而夙泯。物虽存而人亡,心惆怅而长慕。哀皇天之不惠,抱此哀而何愬?求魂神之形影,羌幽冥而弗迕。淹低徊以想象,心弥结而纡萦。昼忽忽其若昏,夜炯炯而至明。
此赋残缺,仅《艺文类聚》卷三十四保存了这十四句。
人生寿夭不定,自古便多有大发感慨的人,但此赋并不限于慨叹而已,而极写对夭亡者思念之深,哀悼之痛,所以自有其特殊之处。前四句说:皇天给予人们的生命,实在是糊里糊涂太不公平。有的人直到年老还活在世上,有的才活不到三个月便早早死去。“浩荡”,无思虑貌,犹言糊涂; “昏夭”即早夭,《左传·昭公十九年》孔颖达疏云:“子生三月,父名之;未名之曰昏,谓未三月而死也。”作者在这里直斥皇天糊涂,怨其不公,表现出难以抑制的怨愤之情。中间四句写爱子夭亡引起的深沉痛苦:孩子用过的东西都还在,但人却已没有了。心中强烈的失落感令人哀伤不已。思慕之情萦绕不绝。皇天不肯惠顾我,真让人伤心! 抱着丧子的哀痛又能向谁诉说?“愬” 同诉。在这里,可以说哀悼之痛已写得无以复加了。
接下来作者又进一层展开想象,极写思念之深:因为思念之情甚切,而阴阳隔绝又永不得见,于是作者从传统的鬼魂观念引发出寻访于幽冥世界的奇想。他设想,欲求亡子魂灵的形象而一见,那么阴间的幽冥主宰大概也不会横加阻挠吧。久久地留连不舍而尽力想象亡儿的形影,心中更加郁结起愁苦隐痛而无法排解。白天昏昏沉沉仿佛在昏夜,而夜间又耿耿于怀彻夜难眠。
这篇赋后面还会怎样写已不可知,但仅就现存的部分来看,已足可见作者写情之深切绝妙。由于是真情实感的抒写,而技法又极高妙,故而此赋颇有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