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皇后 ·塘上行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甄后曾嫁给袁绍次子袁熙。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曹操攻克了袁绍,占据了邺城,甄氏来不及逃跑,曹丕见其美貌绝伦,便纳为夫人。后曹丕宠郭皇后,甄后失宠,终被曹丕赐死。魏明帝即位后,甄后被追谥为文昭皇后。《塘上行》载于 《玉台新咏》,诗中抒发了哀怨悲伤之情。关于此诗的作者,《文选》李善注引 《歌录》 云: “《塘上行》,古辞,或云甄皇后造,或云魏文帝,或云武帝。” 由此,对 《塘上行》的作者便说法不一。许学夷对此颇有见的: “甄后乐府诗五言 《塘上行》,情思缠绵,从肺腑中流出,与文君《白头吟》 比美。或以为孟德作,何耶?” ( 《诗源辨体》) 今以甄氏所作。
开篇以池中之蒲自喻。“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蒲,水生植物。离离,草木叶子下垂貌。生长在池塘中的蒲,它的叶子多么繁茂。她由蒲叶联想到自己,离离的荷叶,有目共睹。我也能够接近于行仁义,自己是清楚的。言外之意是说众人也会看到。可自己的境遇如何呢?却是“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这二句写出了自己失宠,导致悲惨结局的原因,那就是由于小人的谗言,才使我和 “君”分离。君,指曹丕。众口,这里是暗指郭氏,是说郭皇后为了争宠于曹丕,便以谗言中伤他人。这几句含蓄地表达出自己行为端正及与 “居”感情笃厚。
接着,诗篇便自然地转入抒写与 “君”分别后的相思之情。“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这二句是写与君刚刚分别时自己的想思之苦。自从君离开我时,我就非常想念,常常悲叹痛苦。“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这四句是写离别愈久,悲叹愈深。不断想见君颜,一睹君貌,使自己心情郁结悲伤,思念君常常是痛苦悲叹,乃至长夜达旦,不能入睡,倾吐了对君的深情。相思之苦、可谓是如泣如诉,一往情深。
接着,诗篇便转入了对君的规劝,即希望君不要喜新弃旧。“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不要因豪贤之故,而遗弃平素所爱之人。这里是说豪贤固然可以重用,但平素所爱之人也不应遗弃。“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鱼肉、葱薤,皆为食物,但不要因鱼肉而弃葱薤。麻、枲、菅、蒯,皆可用来编席制履之物,但不要因有麻枲,而弃菅蒯。这里一连用了三组排比句,来劝君不要弃旧所爱。《左传》引逸诗云:“虽有丝麻,无弃菅蒯; 虽有姬姜,无弃憔悴。”从中可见这几句排比句的喻意。诗中的女主人公是以日常生活中常见之物来喻比,极有说服力,同时,诗句中蕴藉着极深的情感,以情来感动对方。
最后六句女主人公进一步抒写自己思念之苦,处境之苦,并祝君长寿。“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这二句写出了她出入都被思念之苦所缠绕的心境。长久的离别相思,使她苦不堪言。“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边地,这里指邺城(今河北临漳),当时甄氏所居之地,曹丕住在京城洛阳。邺城与洛阳相距甚远,故曰“边地”。悲风,指边地环境不好,这里是喻指自己的心境。修修,形容树木整齐。这里用来比喻女主人公端正、整饬之貌。自己虽然生活在边地,深受摧残折磨,但仍旧姿貌整饬端庄。最后以“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二句收束。过去与君相随,而今君独乐,但仍祝他健康长寿,进一步倾吐对君的深情厚爱。
全诗是以弃妇的口吻写出 ,感情真挚,情思缠绵,哀怨深沉,是一篇很好的抒情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