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中国唐代文学研究的回顾 

吴在庆

厦门大学中文系!福建厦门361005

 

摘    要：

20世纪后期 , 中国唐代文学的研究呈现出空前繁荣的景象。这表现为研究机构的建立与队伍的发展、典籍资料的整理研究、唐代作家与诸文学问题的研究等方面。这一时期中国唐代文学学术研究取得丰硕成果的根本原因是学术思想的解放

 

关键词：

新时期; 唐代文学研究; 回顾;

 

作者简介： 吴在庆 (1946-) , 男, 福建厦门人, 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

 

收稿日期：1999-10-20

 

Received： 1999-10-20

 

唐代文学, 尤其是诗歌, 是我国古典文学的瑰宝。唐代文学研究是当代古典文学研究中最为活跃, 而又取得丰硕成果的一门显学。在新世纪即将到来之际, 回眸最为繁荣、且硕果累累的20世纪后期的唐代文学研究状况, 可为新世纪提供借鉴与启示。

 

一

唐代文学研究, 长达千余年, 最值得提起并加以总结的却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之后的20余年, 因为这20余年在整个唐代文学研究进程中最为生机勃勃, 成果丰硕。其繁荣原因很多, 最根本的则是学术思想的解放。

 

70年代中叶后, 中国的意识形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个讲科学、讲理性、讲实事求是的新时代开始了。人们逐渐摆脱了庸俗社会学的影响, 把古典文学研究从做为政治斗争、阶级斗争的工具变成了一门真正的科学。随着实事求是精神的弘扬, 唐代文学研究者很快地领悟到50年代以后盛行, 至70年代中期达到顶峰的实用主义的思想方法对唐代文学研究所产生的束缚与危害, 开始以实事求是的精神审视前此极为有限的唐代文学研究, 把李白、刘禹锡、柳宗元的法家斗士的桂冠摘取下来, 把一度被说成是地主阶级的代表诗人杜甫从沉重的精神枷锁中解救出来, 恢复了他爱国爱民诗人的荣誉。这一思想解放的最初步伐, 也体现在对《李白与杜甫》一书的重新认识与批评。《李白与杜甫》一书是十年动乱中唯一的一部古典文学研究专著。在那特殊的年代, 思想意识的重压与束缚, 使一位极其博学聪颖、颇有建树的学者, 服从于阶级斗争的需要, 写出了这样一部逻辑混乱, 违反实事求是精神的实用主义庸俗论著述, 是历史的悲剧。对这一部有代表性的著作的批评, 标志着拨乱反正、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又回到学术研究中。唐代文学研究也摆脱了过多人为的干扰, 逐渐敢于面对以前有意回避的问题, 敢于触动禁区, 敢于重新审视评价那似乎已成定论的说法, 研究的领域更为宽阔了,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逐渐形成。这具体表现在以下问题的研究讨论中:

 

1. 关于唐代边塞诗的评价问题。80年代初, 两位研究者在《文学评论》上发表文章, 针对已被肯定的唐代边塞诗提出不同的看法, 认为有的诗作鼓吹歌颂侵略战争, 不是爱国主义的作品, 反而影响了民族关系, 应该否定。随之而起, 众多学者加入讨论, 各抒己见, 尽管新说未被接受, 但这一敢于提出不同意见的精神, 促成学术上自由争鸣的风气。

 

2. 盛唐气象的含义的讨论。早在“文革”前, 林庚先生即有盛唐气象的说法, 但由于阶级斗争观念笼罩, 缺乏学术研究的正常环境与气氛, 因此这一提法即招来了严厉的批判。“文化大革命”后, 人们对盛唐气象的含义等问题进行较充分的讨论, 尽管意见不一, 但“盛唐气象”这一概念已为更多的学者所接受, 并逐渐深入人心。它表明唐代文学研究界已具备了一种敢于翻历史旧案的环境与勇气, 肃清了在学术研究中乱扣政治帽子、乱打棍子的恶劣行为。

 

3. 白居易新乐府诗歌的评价问题。白居易的新乐府诗歌, 尤其是讽喻诗, 集中地表现诗人的比兴刺美诗论观点, 是现实主义诗歌作品, 它与文学要为政治和阶级斗争服务的要求相适应, 因此历来受到高度的肯定。然而新时期以来, 由于评价文学作品成就的尺度已有所不同, 研究和评价的角度、分寸也就发生了变化, 因此对于白居易的这部分诗歌, 人们也给予重新审视与品评。出现于80年代中期的对白居易新乐府诗歌的批评, 其实也是对于盛行一时的“政治第一、艺术第二”的文学批评标准的挑战与否定, 同时也为更客观公允地评价文学作品创造更好的氛围。

 

4. 对初唐宫廷诗歌的研究与评价。初唐宫廷诗历来被批判否定。随着研究者思想观念的变化, 在80-90年代间, 人们提出了正确看待与评价初唐宫廷诗的问题, 并力求公正地从多方面对它进行研究分析, 从而促进了对整个初唐诗的关注与研究, 使相对显得冷落的初唐文学研究活跃起来。

 

类似的学术研讨还有不少, 如对唐诗繁荣原因的讨论, 对永贞革新及其所关涉的刘禹锡、柳宗元、韩愈诸作家的政治态度与关系的研究, 陈子昂的文论主张及白居易文学思想的重新研究评估, 李贺的思想与诗歌艺术的探讨与评价, 等等。这一系列的研讨, 既是思想解放的结果, 同时也是20世纪后期唐代文学研究重要的组成部分与实绩。

 

二

回顾这段唐代文学的研究历程, 我觉得唐代文学研究机构的成立与活动、研究队伍的培养与壮大是可大书一笔的。唐代文学研究在20世纪后期萌发的生机与此密不可分。

 

中国唐代文学学会虽然是群众性的民间组织, 但它在团结与组织唐代文学研究队伍与活动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学会1982年5月上旬成立, 同时举行第一次学术讨论会。学会决定出版《唐代文学研究年鉴》和《唐代文学论丛》 (第四届年会后改为《唐代文学研究》) 。学会每两年召开一次年会并举行学术讨论会, 起到了凝聚研究力量, 组织学术研究活动的重要作用。至今国内会员不下于600人。《唐代文学研究年鉴》每年出版一本, 《唐代文学论丛》每年一本, 出版十本后改为《唐代文学研究》, 而后两年出版一辑学术讨论会的部分论文。这两个学会刊物的编辑出版, 对于联系会员、沟通海内外研究信息、发表研究成果, 促进唐代文学研究的深入发展都起到了其他学术刊物难以取代的作用。

 

在中国唐代文学学会的支持推动下, 在其前后成立的杜甫、李白、陈子昂、王维、韩愈、柳宗元、李商隐等研究学会以及如辽宁、甘肃等唐代文学学会分会都先后举行过多次研讨活动。这些活动不仅促进对相关作家研究的开展与深入, 而且吸引了众多海内外学者共同关注参加唐代文学研究, 形成了一支颇具规模的研究队伍, 一时人才济济、盛况空前。

 

唐代文学研究在新时期之初就有较好的基础, 这主要在于20世纪中叶在唐代文学研究上已有建树的老一辈的学者, 以极大的热情与努力, 一方面带头从事着厚实的研究, 著述宏富;一方面又悉心地培育着新人。他们或以功力深厚的研究成果示人以研究路数与标准, 或招收研究生口传身带授人以研究门径与方法。这批学者有的已谢世, 有的因年老已较少或基本停止研究工作, 而有的仍勤奋地笔耕不辍、教书育人。

 

20世纪后期唐代文学研究力量除老一辈学者以及80年代初尚是中年人的众多学者外, 80年代初新培养并已成长起来的学者正在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陈允吉先生《十几年来国内唐诗研究综述》曾述及此事:“现今在这个领域里勤奋工作的青年人, 大部分人经过名师的指点, 具备熟悉文献、外语水平好、知识结构合理的优势, 科研方面呈现出很好的势头。”今日在这一领域中, 又已出现了培养于80-90年代之际的一批硕士、博士生, 他们以更开阔的眼光、更新的角度与方法, 参加到唐代文学研究中来。可以预见再过十年, 他们将接替师辈, 成为新世纪第二个十年的主力军, 并创造出更为丰硕的研究业绩。

 

三

20世纪后期唐代文学的研究业绩主要表现在以下诸方面。

 

1. 文献典籍资料的整理研究

首先, 在总集与别集的整理校注出版上, 数量种类相当可观。可以说, 唐代文学研究所需的较重要的总集与别集大都整理出版, 并有了新的校注。总集如《全唐文》、《全唐诗》、《全五代诗》、《全唐五代词》、《文苑英华》等都已出版。《全唐诗》之外, 又有《全唐诗外编》, 以及陈尚君在此基础上广加搜辑甄别的《全唐诗补编》。此书新辑入唐代佚诗4663首, 1199句, 诗人1191人。新编《全唐五代诗》已成立了编委会, 邀请国内众多唐诗专家学者参加整理辑校, 现在已完成了大部分的整理编辑工作, 可望在不久的将来, 将有一部全新的更完备的《全唐五代诗》展现在世人之前。由于《全唐文》收罗未全, 新发现的碑刻等各种唐人遗文数量甚多, 近十年来学者们为重编一部《全唐五代文》投入了相当多的人力。此外, 任半塘的《敦煌歌辞总编》, 以及他和王昆吾合著的《隋唐五代杂言歌辞集》亦为唐人作品的辑佚整理做出显著的贡献。同时唐人碑志的整理也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如《千唐志斋藏石》的影印, 《唐代墓志汇编》、《隋唐五代墓志汇编》的出版等。

 

唐人别集的出版更是举不胜举, 尤其是中、小作家的文集也得到整理出版。仅以晚唐作家来说, 如杜牧、李商隐、温庭筠、罗隐、皮日休、于シ贲、曹邺、赵嘏、张祜、许浑、韦庄、李冶、鱼玄机、郑谷、秦韬玉、李远、马戴、司空图、雍陶等作家的集子早已出版, 有的还有今人的集解、注释或选注。如刘学锴与余恕诚的《李商隐诗歌集解》, 叶葱奇的《李商隐诗集疏注》, 黄世中的《李商隐无题诗校注笺评》, 缪钺的《杜牧诗选》, 严寿澄、黄明、赵昌平的《郑谷诗集笺注》, 罗时进的《丁卯集笺证》, 李之亮的《秦韬玉诗注》、《李远诗注》, 王济亭与高仲章的《司空图选集注》, 李谊的《韦庄集校注》, 梁超然与毛水清的《曹邺诗注》, 谭优学的《赵嘏诗注》, 傅义的《郑谷诗集编年校注》, 华钟彦的《花间集校注》, 徐式文的《花蕊夫人词笺注》, 申宝昆的《皮日休诗文选注》等等。晚唐较出名的作家集大都已整理出版, 其中还有不少向来为人所忽视的小作家集, 这标志着唐代文学研究领域的开拓与深入。此外, 其他历史阶段的作家集的出版也类似晚唐, 其中有徐明霞点校的《卢照邻集·杨炯集》 (此书尚附有傅璇琮撰的《卢照邻杨炯简谱》) , 韩理洲的《王无功文集》 (系五卷本会校) , 张锡厚的《王梵志诗校辑》, 吴文治点校的《柳宗元集》, 冀勤点校的《元稹集》, 林继中的《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校注本则有项楚的《王梵志诗校注》, 瞿悦园的《刘禹锡集笺证》, 朱金城的《白居易集笺校》, 瞿悦园与朱金城的《李白集校注》, 詹金英主编的《李白全集校注汇释集评》, 陈铁民与侯忠义的《岑参集校注》, 刘开扬的《高适诗集编年笺注》, 孙钦善的《高适集校注》, 王定璋的《钱起诗集校注》, 刘初棠的《卢纶诗集校注》, 储仲君的《刘长卿诗编年笺注》, 陶敏的《韦应物集校注》, 陈铁民的《王维集校注》, 潘慧惠的《罗隐集校注》等等则更为人所注目。

 

其次, 唐代文学研究所需的基本工具书以及重要的典籍资料的整理出版。旧有典籍的重印与整理出版其种类颇多, 如新旧《唐书》、新旧《五代史》、《十国春秋》等史类书;《贞观政要》、《隋唐嘉话录》、《大唐新语》、《唐摭言》、《唐语林》、《东观奏记》、《朝野佥载》、《唐国史补》、《因话录》、《本事诗》、《北梦琐言》、《开元天宝遗事》、《明皇杂录》等一系列带有史料性质的笔记;《太平广记》、《玄怪录》、《续玄怪录》、《集异记》、《博异志》、《宣室志》、《独异志》等为数不少的传奇小说类著作;《唐尚书省郎官石柱题名考》、《唐方镇年表》、《元和郡县图志》、《两京城坊考》、《元和姓纂》 (附四校记) 、《郎官石柱题名新考订》等类重要资料书。新整理研究的编著之作则更引人注目, 更能显示当代研究者的勤奋敬业精神与研究水平。其中尤值得提起的有索引类:傅璇琮、张忱石、许逸民的《唐五代人物传记资料综合索引》, 方积六与吴冬秀的《唐五代五十二种笔记小说人名索引》, 吴汝煜与胡可先的《唐五代人交往诗索引》, 河南大学的《全唐诗重篇索引》, 张万起的《新旧唐书人名索引》, 张忱石的《唐会要索引》等;版本、目录类:如万曼的《唐集叙录》、周采泉的《杜集书录》、郑庆笃的《杜集书目提要》、陈伯海与朱易安的《唐诗书录》、程毅中的《古小说简目》以及《太平广记索引》等;人物及诗评资料汇编:周勋初主编的《唐人轶事汇编》、陈伯海主编的《唐诗论评汇编》和《唐诗汇评》等。此外各种涉及唐代作家评论的诗话以及作家研究资料汇编的整理出版, 均便利于研究资料的查寻。

 

在这方面更能展现当今研究者学术水平是这一时期出现的几部产生较大影响的著作。周勋初的《唐语林校证》用多种版本及宋元时人的总集、类书、别集与笔记进行校勘、补辑, 找出原出处, 考订辨证原书讹误, 可谓校注精审。他又编写了《唐语林援据原书提要》等三种资料索引, 为研究者更准确地利用此书提供方便。傅璇琮主编的《唐才子传校笺》是一部集国内知名专家之力共同完成的带研究性的校勘、笺证之作。它主要包括探明材料出处, 纠正原书讹误, 补充重要的生平事迹资料等。经过整理, 使这部对唐代文学研究有着重要参考价值的著作臻于完美丰富, 从而在海内外产生深远影响。嗣后陶敏、陈尚君的《唐才子传校笺·补证》使这部书的笺证工作更为精确完备。与此相关的还有的孙映逵的《唐才子传校注》、王仲镛的《唐诗纪事校笺》、傅璇琮编撰的《唐人选唐诗新编》。后书在原《唐人选唐诗 (十种) 》的基础上, 又增加《翰林学士集》、《珠英集》、《丹阳集》三种, 并用不同版本及有关典籍校勘, 做了必要的说明。

 

2. 以文史资料的考证辨析见长的研究论著以及辞典、文学史著作的涌现

这一时期, 由于实事求是科学精神的弘扬, 一种重材料、重实据, 重切实解决学术问题的风气为学者们所倾心。尤其是傅璇琮的《唐代诗人丛考》和程千帆的《唐代进士行卷与文学》, 这两部以征引广博资料进行考辨论证见长的著作的出现, 对唐代文学研究界的实证研究风气的形成有着深远的影响作用。此后以甄辨考论见长的论文著作不断涌现, 并蔚成风气。这20多年来唐代文学的良好学风以及所取得的丰硕成果, 与这种学术研究方法、风气是紧密相关的。这一类的论著大多表现在对作家的生平仕历的考索辨正上, 如对初唐四杰、王维、王昌龄、刘禹锡、元稹、李商隐、罗隐、皮日休以及众多中小作家生平诸问题的研讨;对卢照邻、王维、张祜、杜牧、李商隐、温庭筠、皮日休、韦庄、韩イ屋等诗人生卒年的考辨;对王勃作《滕王阁序》的时间、骆宾王的下落、孟浩然入宫见王维遇唐玄宗之事的有无、王维隐居的时间与地点、李白二入或三入长安以及他为谁所荐入朝、元稹作《莺莺传》的时间及张生与元稹间的关系、张祜为令狐楚荐入长安的时间及是否为元稹所谗阻、李商隐是否有江乡之游、韦庄为何讳言《秦妇吟》、《香奁集》是否韩イ屋所作等问题的考论, 以及众多作品的作年、真伪与辑佚作家的籍贯、登科年、交往关系等等方面均有大量的考论之作, 涉及的作家与问题相当广泛与深入。在此基础上, 20多年来出现了不少相当有分量, 对唐代文学研究颇有助益的著作。举其要者, 年谱类有缪钺的《杜牧年谱》、周勋初的《高适年谱》、谭优学的《唐诗人行年考》和《唐诗人行年续考》、张志烈的《初唐四杰年谱》、张清华的《王维年谱》、卞孝萱的《元稹年谱》、朱金城的《白居易年谱》、傅璇琮的《李德裕年谱》、贾晋华的《皎然年谱》。此外还有一些作家评传, 如《杜甫评传》即有陈贻火欣和莫砺峰各自所撰者, 卞孝萱的《刘禹锡评传》、吴汝煜的《刘禹锡传论》等。作家生平事迹考的有郁贤皓的《李白丛考》、卞孝萱的《刘禹锡丛考》。唐代文史考辨的有吴企明的《唐音质疑录》、陈耀东的《唐代文史考辨录》、周勋初的《唐人笔记考索》、卞孝萱的《唐代文史论丛》、吴在庆的《唐五代文史丛考》、陈尚君的《唐代文学丛考》;唐诗人名及重出诗考的有吴文煜、胡可先的《全唐诗人名考》, 陶敏的《全唐诗人名考证》, 佟培基的《全唐诗重出误收考》。属于史学范畴又对唐代文学研究极有助益的郁贤皓三百余卷的《唐刺史考》 (后又有补充) , 可谓文史资料的考索巨著。这些都体现了唐代文学研究者在文史结合研究上的功力与实绩。

 

辞典的编撰也是这一时期极盛之事。值得称道的是《唐诗人大辞典》和《中国文学家大辞典·唐五代卷》两部。前者周勋初任主编, 除诗人小传外, 还有体类、著作、名篇、格律、典故、成语、胜迹七门类共约6000辞条, 又附有《唐诗文献综述》、《唐诗大事年表》, 内容极为丰富。后者由周祖言巽主编, 收录作家近四千人, 为唐五代作家辞典收录最多者。这两部辞典广搜博采资料、严加考订甄辨, 含有颇多新成果, 极富学术价值, 颇受称誉。

 

文学史如何编撰也是这一时期所关注的。陆续出版的几部唐代文学史, 其中有罗宗强、郝世锋主编的《隋唐五代文学史》,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主持组织编写的《中国文学通史》的《唐代文学史》, 章培恒、骆玉明主编的《中国文学史·隋唐五代文学》等。而新近出版的由傅璇琮主编, 并由他和陶敏、李一飞、吴在庆、贾晋华合著的《唐五代文学编年史》, 则以类似《资治通鉴》的体裁, 逐年逐月地将唐五代众多作家的仕历、创作、交往以及与文学创作相关的历史事件、文化背景记载下来, 使唐五代近360年的文学创作及其发展流程生动具体地展现出来。

 

3. 作家研究范围的扩大深入以及对文学及其有关问题的探讨

这一时期, 研究范围的拓展最明显地表现在对众多中小作家的研究上, 尤以以前被忽视的晚唐作家为多, 如许浑、张祜、郑谷、李群玉、方干、李洞、齐己、崔致远、李频、张乔、杜荀鹤、韩イ屋、鱼玄机、许棠、曹邺、胡曾等。这些作家的研究, 使我们对唐代文学的掌握更为全面、具体、丰富, 也为唐代文学发展史的描述提供更多的事实依据。有相当深度和水平的作家研究专著不断出现, 如骆祥发的《初唐四杰研究》、佘正松的《高适研究》、韩理洲的《陈子昂研究》、陈铁民的《王维新论》、罗宗强的《李杜论略》、朱东润的《杜甫叙论》、裴斐的《李白十论》、葛景春的《李白诗歌艺术探骊》、张瑞君的《大气恢宏——李白与盛唐诗新探》、朱金城的《白居易研究》、王拾遗的《元稹论稿》、卞孝萱的《刘禹锡研究》、肖瑞峰的《刘禹锡诗论》、阎琦的《韩诗论稿》、张清华的《韩学研究》、高海夫的《柳宗元散论》、何书置的《柳宗元研究》、纪作亮的《张籍研究》、杨其群的《李贺研究论集》、吴在庆的《杜牧论稿》、胡可先的《杜牧研究丛稿》、王西平、高云光的《杜牧诗美探索》、吴调公的《李商隐研究》、董乃斌的《李商隐的心灵世界》、刘学锴的《李商隐诗歌研究》、詹幼馨的《南唐二主词研究》等。除这些单个作家的较为系统研究专著外, 还有涉及多位作家研究、或群体、阶段文学研究的论著, 如陈贻火欣的《唐诗论丛》、葛晓音的《汉唐文学的嬗变》、陈允吉的《唐音佛教辨思录》、张明非的《唐音论薮》、傅璇琮的《唐诗论学丛稿》、蒋寅的《大历诗风》、《大历诗研究》、林继中的《诗国观潮》、杜晓勤的《初盛唐诗歌的文化阐释》等等。此外, 论述范围更广的有, 任半塘的《唐声诗》和《唐戏弄》、傅璇琮的《唐代科举与文学》、孙昌武的《唐代文学与佛教》、施蛰存的《唐诗百话》、林庚的《唐诗综论》、程毅中的《唐代小说史话》、余恕诚的《唐诗风貌》、戴伟华的《唐代幕府与文学》、刘曾遂的《唐诗论稿》等。

 

这一时期所涉及、研究的问题之多是前所未有的, 除上文已提及的, 举其大者, 如唐诗的分期、科举制度与唐诗繁荣之关系、牛李党争对作家的影响、古文运动与唐代传奇的关系、某些传奇作品与政治及党争的关系、李商隐无题诗的研究、贬谪对诗人创作的影响、唐代绝句、律诗的形成与发展、唐代的七言古诗等诗体的研究、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元白诗与韩孟诗派的研究、李贺诗的评价与某些诗主旨的探讨、等诸多问题的探索。属诗论范畴的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真伪问题, 自陈尚君等人倡言此作乃明人伪托后, 在唐代文学与文学理论研究界引起热烈的争论, 实可做为这一时期唐代文学研究繁荣与深入的标志之一。

 

20世纪后期唐代文学研究的繁荣局面的出现与此时期信息成果的易于沟通流布关系颇大。对外开放改革, 使海内外学者能通过各种途径进行学术交流, 而学术刊物、出版社的增多, 也使论著较易流布, 从而促进研究的深入。与此相关的是, 海内外学术交流引进了新的观念、方法与角度, 总体上对唐代文学研究起到一定促进作用, 使研究者的眼界开阔、研究方法多样、角度新颖。在新的世纪, 业已开始走向世界的唐代文学研究, 将会由于更为密切频繁的海内外联系沟通, 一方面更快地走向世界, 另一方面更多地吸取外来的营养促使自己繁荣。唐代文学研究主要是中国的, 但也为海外更多的人所关注与拥有, 这一历史趋势是必然的。唐代文学研究在20世纪的后期有其突飞猛进的业绩, 那么, 它在新世纪的辉煌更是我们翘首企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