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时间
古往今来,多少人都在思考时间的本质。古代的印度佛教徒也不例外。古印度佛教的时间观念,有些直接来源于日常生活,有些则打上深深的佛教烙印,成为佛教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下面,我们对此作简单的介绍。
最小的时间单位
与追求最大数、无限数一样,我们中国人不大注意超出日常生活所需范围的最小的时间单位。但印度人不同,他们对最小,就像对最大一样感兴趣。
印度佛教把最小的时间单位称为“刹那”。那么一刹那到底是多长呢? 不同的经典说法互有不同。这里还是采用《俱舍论》的说法。
《俱舍论》里列了这么一个时间换算方法:
120个刹那,等于一个但刹那;
60个但刹那,等于一个腊缚;
30个腊缚,等于一个牟呼栗多;
5个牟呼栗多,等于一个迦罗;
6个迦罗,等于一个昼夜。
按照上述说法,一个刹那,大体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七十五分之一秒。
为了控制人的欲望,制止人的邪念,防止由于坏念头引起坏行为,佛教十分重视心理活动的分析。而一个刹那,据说就是人转一个念头所需时间的九十分之一。或者说就像一个壮士弯曲一下手臂所需的时间。佛经在讲到神通时,常说:就在壮士弯曲手臂的那一瞬间,某某已经从人间到了天界。就是指此人神通广大,一刹那就到了天界。在讲到非佛毁法罪大恶极时,也说某人当面诽谤佛陀,一刹那间,就掉到地狱里。刹那虽是一个极小的时间单位,但佛教认为,一刹那中做的善事或恶事,都足以决定人一辈子,乃至多少辈子的命运。由此看来,一刹那还真不能算短呢!
“刹那”原是从印度传来的名词,不过现在已经成为现代汉语的词汇之一了。我们经常用到它,又有多少人知道它的来历呢?
日常时间
平常人们毕竟生活在普通的环境中,需要用到日常的时间。在这里,我们再略微介绍一下印度佛教的日常时间。
印度佛教把一天分为六时,也就是上面提到的迦罗。一个迦罗大体相当于现在的四个小时。其中,白天分为三个迦罗,它们是:上日、中日、下日;夜间分为三个迦罗,它们是:初夜、中夜、后夜。印度佛教徒一天的活动就是依照这六时来安排的。这种制度传到中国,中国佛教徒也按照昼夜六时的制度来安排活动。如东晋著名僧人释道安专门为他所领导的僧团制定了“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规定了一天中各种活动的安排。这种制度后来传遍各地,成为各地僧团共同遵循的规范。又比如中国佛教有个三阶教,很注重念佛做功德。他们有个昼夜六时念佛制度,不同的时间念不同的佛。敦煌文献中有一个写卷,名叫《昼夜六时发愿法》,就是三阶教论述应该怎样念佛的。
印度佛教有的派别采用八分法,亦即白天四时、夜间四时。这儿就不作详细介绍了。
古代印度人把太阳顺黄道(地球上人看太阳在恒星间所走的视路径)走一圈所需的时间定为一太阳年。他们把黄道分为十二段,即十二宫。太阳走进相邻两宫的时间差即为一个太阳月,十二个太阳月为一个太阳年,每月三十天半(一般按三十天算),一个太阳年即为三百六十六天。他们还把月亮顺白道(月亮绕地球运行的轨道平面与天球相交的大圆)走一圈所需的时间定为一太阴年,约为三百五十四天。又把白道分成二十七宿(后加牛宿,成为二十八宿),将二十七宿与十二宫相互配置起来,每个宫配置二至三个宿,并根据月亮的盈亏定出朔望月。每个朔望月分为两部分,从朔到望称为白月;从望到朔称为黑月。这样,一个太阴年分十二个朔望月,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太阳月与太阴月相互配置,如果在某个朔望月中一个入宫日也没有,则该月就定为闰月。
白月又称为白分,黑月又称为黑分。印度佛教教团的有些活动就是按照白分、黑分安排的。
每年又分成若干个季。传统有种种分季的办法。有的按照太阳南行、北行的区别分为两季,称作“两行”,每行六个月。也有分为四季的:春季、夏季、秋季、冬季,每季三个月。更为通行的则是六分法:春季、夏季、雨季、秋季、冬季、寒季。每季二个月。
印度雨季大雨滂沱,不宜出行。再说雨季之前是夏季,天气酷热,万物凋零。到了雨季,则万物欣欣向荣,一派勃勃生机。所以,印度佛教有在雨季“安居”的传统。亦即集中在一起居住,不再外出乞食。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避免了大雨中四处乞食的苦恼;二是避免在各种生命生长、繁衍的季节不小心踩伤、踩死它们,犯下杀生之罪;三是僧人们平日除了每半月集中一次商讨教团大事,检讨每个人遵守戒律的情况之外,一般都是分散在各处自己修行,缺乏相互的交流。每年雨季安居时集中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可以共同研讨教义,相互促进、相互提高。所以夏安居是佛教教团的一件大事,为各地的教团所重视。佛教史上的第一结集就是利用夏安居举行的。
由于各地气候等自然条件的不同,各地教团举行夏安居的具体时间也互有不同。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卷二在论述印度一般情况时,提到有前三月(五月十六日至八月十五日)与后三月(六月十六日至九月十五日)之分。在卷一则讲到都货罗国的夏安居时间是十二月十六日到第二年的三月十五日。卷八讲到摩揭陀国的安居日期,则又为四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不外出乞食,则这三个月的生活来源就是一件大事。所以凡是要举行安居,必须事先积聚好粮食,或者得到当地富户的支持。也许由于这一原因,所以一般教团只举行两个月的夏安居,即从五月十六日到七月十五日。有的律本甚至主张夏安居一个月最为合适。
印度佛教还有一个重要的时间概念:“劫”。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在下一节《劫变理论》中予以介绍。
时间的方向
讲到时间是一个矢量,它的流逝是有方向的,现代人都可以理解。问题在于时间向哪个方向流逝?
就我们的生活经验来讲,毫无疑问,时间是按照过去——现在——将来这一方向流逝的。鲁迅有一篇小杂文,大意是:有三个人,一个说:“过去比现在好。”一个说:“将来比现在好。”还有一个说:“什么?”时间回答:“你们都侮辱了我的现在。说过去好的,回到过去去;说将来好的,跟我一起前进;那说‘什么’的,我不和你说什么。”鲁迅在这篇文章中批判了“今不如昔”的观点,讽刺了懵懂混日的人。同时也清楚地表现了现代人对于时间流逝方向的观念:从过去到现在,再从现在到将来。然而,佛教的观点却恰好相反、它们认为时间的流向是从将来到现在,再从现在到过去。
按照我们的观点,一切事物都是在过去孕育、成长,通过现在,走向未来。也就是说,现存的一切事物,所以会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完全是它过去的历史决定的。现在只是过去的有机延续。同样,由于有了现在,所以会有将来。是事物现在的状态,决定了它将来的状态。佛教却刚好相反。佛教认为,由于有了将来,所以才会有现在。一个事物所以会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在它还没有出生以前,早就决定好了。具体地讲,佛教把时间分为将来,现在、过去三个阶位。佛教认为,事物由于各种因缘条件的汇合而形成。而这儿所讲的“形成”,是指该事物已在将来阶位诞生。只是事物在将来阶位时,均处于隐伏状态,没有显现出来。等到时间从将来阶位扑面流驰过来,变为现在阶位,原来处于隐伏状态的事物就显现出来,为人们所觉知。时间不断地向后流逝,将来阶位不断地变为现在阶位,事物也就以一种连续性呈现在人们面前。所谓“现在”,实际只是一个刹那,只不过事物在这个刹那由隐伏状态变为显现状态而已。过了这个刹那,事物进入过去阶位,便又变成隐伏状态。比如说,一个人的穷通寿夭,由于前世的业力的作用,早就规定好了。所谓规定好了,是说你所应得的一切,早已以一种隐伏状态,存在于将来阶位了。一旦随着时间的流逝,将来阶位变为现在阶位,一切便作为现实显现出来。躲也躲不了,推也推不开。就好像放电影,一朵花在银幕上冉冉开放。其实,在电影胶卷上,早就拍摄好了这朵花开放的一张张定格底片。平时,我们看不见这些底片。放电影时,这些底片一张张在镜头前掠过,通过镜头显现出来,就好像隐伏在将来阶位的事物一一在现在阶位上显现出来,所以银幕上出现连续性的形象。一朵花怎样开,开多大,都是早就规定好了的。一个事物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也是早就规定好了的。
佛教的这种时间流向观念,正是它“命运前定论”的理论基础之一。
时间的变数
在爱因斯坦创立“广义相对论”理论以前,人们都认为时间是均匀流淌,从来不变的。有了相对论理论,人们才明白时间也会变化,它也是物质存在的一种形式,与物质密不可分。然而,早在二千多年前,佛教就提出类似的思想,的确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如上面所说,佛教认为,对于不同的众生来说,时间是不一样的。因陀罗的一天,到了人间就变成一年。对于古人来说,这种思想之奇丽古怪,真是不可思议。所以中国由此演化出烂柯山的故事,出现“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之类的谚语。《西游记》中孙悟空在天上做了十来天的弼马瘟,人间已经过了十来年,这种故事,完全是印度“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传说的翻版。
不仅如此,佛教还触及了时间与物质密不可分这一命题。
佛教认为,众生生活的环境(三界)是物质性的,因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苦难与痛苦。这苦难的三界是不值得留恋的。在三界之外还存在一个无限美满的涅槃世界,那是一个永恒的存在。他们所讲的解脱,就是抛弃三界,到达涅槃界。那么涅槃界究竟是什么? 在哪里? 佛教认为涅槃界是一个超越了时间、空间的,甚而超越了物质、精神的绝对的存在。在这里,佛教把物质性的三界放在时间、空间的范畴中,而主张超越了物质的涅槃界同时也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佛教非要去追求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所谓超越了物质的涅槃世界,这是它宗教体系本身所决定的,在此我们不予深入评论。但它认为物质性的三界不能脱离时间与空间,这不是朦胧地触及到物质与时间、空间密不可分这一命题吗?
总之,在佛教的理论体系中,时间的确是一个可变的因素,他们的这些观点,与现代科学有某种相通之处。当然,佛教毕竟是宗教,它提出上述观点,都是为它的宗教目的服务的。再说,现代科学是一种严密的理论论证,而佛教只是一种朦胧的猜测。即使这是一种天才的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仍不过是一种猜测而已。所以,我们不应该过高地评价佛教的这种“时间变数”观。不过,人类思维的发展,本来就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式上升过程。佛教的时间观虽然粗糙,充满了神话与宗教因素,但是,如果我们站在人类思想发展史的角度去看待这一问题,那就必须承认这也是人类的螺旋式上升的时间认识史上的一个不容忽视的阶梯。也应该承认佛教在这个问题上为人类思维发展所做的贡献。
最小的时间单位
与追求最大数、无限数一样,我们中国人不大注意超出日常生活所需范围的最小的时间单位。但印度人不同,他们对最小,就像对最大一样感兴趣。
印度佛教把最小的时间单位称为“刹那”。那么一刹那到底是多长呢? 不同的经典说法互有不同。这里还是采用《俱舍论》的说法。
《俱舍论》里列了这么一个时间换算方法:
120个刹那,等于一个但刹那;
60个但刹那,等于一个腊缚;
30个腊缚,等于一个牟呼栗多;
5个牟呼栗多,等于一个迦罗;
6个迦罗,等于一个昼夜。
按照上述说法,一个刹那,大体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七十五分之一秒。
为了控制人的欲望,制止人的邪念,防止由于坏念头引起坏行为,佛教十分重视心理活动的分析。而一个刹那,据说就是人转一个念头所需时间的九十分之一。或者说就像一个壮士弯曲一下手臂所需的时间。佛经在讲到神通时,常说:就在壮士弯曲手臂的那一瞬间,某某已经从人间到了天界。就是指此人神通广大,一刹那就到了天界。在讲到非佛毁法罪大恶极时,也说某人当面诽谤佛陀,一刹那间,就掉到地狱里。刹那虽是一个极小的时间单位,但佛教认为,一刹那中做的善事或恶事,都足以决定人一辈子,乃至多少辈子的命运。由此看来,一刹那还真不能算短呢!
“刹那”原是从印度传来的名词,不过现在已经成为现代汉语的词汇之一了。我们经常用到它,又有多少人知道它的来历呢?
日常时间
平常人们毕竟生活在普通的环境中,需要用到日常的时间。在这里,我们再略微介绍一下印度佛教的日常时间。
印度佛教把一天分为六时,也就是上面提到的迦罗。一个迦罗大体相当于现在的四个小时。其中,白天分为三个迦罗,它们是:上日、中日、下日;夜间分为三个迦罗,它们是:初夜、中夜、后夜。印度佛教徒一天的活动就是依照这六时来安排的。这种制度传到中国,中国佛教徒也按照昼夜六时的制度来安排活动。如东晋著名僧人释道安专门为他所领导的僧团制定了“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规定了一天中各种活动的安排。这种制度后来传遍各地,成为各地僧团共同遵循的规范。又比如中国佛教有个三阶教,很注重念佛做功德。他们有个昼夜六时念佛制度,不同的时间念不同的佛。敦煌文献中有一个写卷,名叫《昼夜六时发愿法》,就是三阶教论述应该怎样念佛的。
印度佛教有的派别采用八分法,亦即白天四时、夜间四时。这儿就不作详细介绍了。
古代印度人把太阳顺黄道(地球上人看太阳在恒星间所走的视路径)走一圈所需的时间定为一太阳年。他们把黄道分为十二段,即十二宫。太阳走进相邻两宫的时间差即为一个太阳月,十二个太阳月为一个太阳年,每月三十天半(一般按三十天算),一个太阳年即为三百六十六天。他们还把月亮顺白道(月亮绕地球运行的轨道平面与天球相交的大圆)走一圈所需的时间定为一太阴年,约为三百五十四天。又把白道分成二十七宿(后加牛宿,成为二十八宿),将二十七宿与十二宫相互配置起来,每个宫配置二至三个宿,并根据月亮的盈亏定出朔望月。每个朔望月分为两部分,从朔到望称为白月;从望到朔称为黑月。这样,一个太阴年分十二个朔望月,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太阳月与太阴月相互配置,如果在某个朔望月中一个入宫日也没有,则该月就定为闰月。
白月又称为白分,黑月又称为黑分。印度佛教教团的有些活动就是按照白分、黑分安排的。
每年又分成若干个季。传统有种种分季的办法。有的按照太阳南行、北行的区别分为两季,称作“两行”,每行六个月。也有分为四季的:春季、夏季、秋季、冬季,每季三个月。更为通行的则是六分法:春季、夏季、雨季、秋季、冬季、寒季。每季二个月。
印度雨季大雨滂沱,不宜出行。再说雨季之前是夏季,天气酷热,万物凋零。到了雨季,则万物欣欣向荣,一派勃勃生机。所以,印度佛教有在雨季“安居”的传统。亦即集中在一起居住,不再外出乞食。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避免了大雨中四处乞食的苦恼;二是避免在各种生命生长、繁衍的季节不小心踩伤、踩死它们,犯下杀生之罪;三是僧人们平日除了每半月集中一次商讨教团大事,检讨每个人遵守戒律的情况之外,一般都是分散在各处自己修行,缺乏相互的交流。每年雨季安居时集中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可以共同研讨教义,相互促进、相互提高。所以夏安居是佛教教团的一件大事,为各地的教团所重视。佛教史上的第一结集就是利用夏安居举行的。
由于各地气候等自然条件的不同,各地教团举行夏安居的具体时间也互有不同。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卷二在论述印度一般情况时,提到有前三月(五月十六日至八月十五日)与后三月(六月十六日至九月十五日)之分。在卷一则讲到都货罗国的夏安居时间是十二月十六日到第二年的三月十五日。卷八讲到摩揭陀国的安居日期,则又为四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不外出乞食,则这三个月的生活来源就是一件大事。所以凡是要举行安居,必须事先积聚好粮食,或者得到当地富户的支持。也许由于这一原因,所以一般教团只举行两个月的夏安居,即从五月十六日到七月十五日。有的律本甚至主张夏安居一个月最为合适。
印度佛教还有一个重要的时间概念:“劫”。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在下一节《劫变理论》中予以介绍。
时间的方向
讲到时间是一个矢量,它的流逝是有方向的,现代人都可以理解。问题在于时间向哪个方向流逝?
就我们的生活经验来讲,毫无疑问,时间是按照过去——现在——将来这一方向流逝的。鲁迅有一篇小杂文,大意是:有三个人,一个说:“过去比现在好。”一个说:“将来比现在好。”还有一个说:“什么?”时间回答:“你们都侮辱了我的现在。说过去好的,回到过去去;说将来好的,跟我一起前进;那说‘什么’的,我不和你说什么。”鲁迅在这篇文章中批判了“今不如昔”的观点,讽刺了懵懂混日的人。同时也清楚地表现了现代人对于时间流逝方向的观念:从过去到现在,再从现在到将来。然而,佛教的观点却恰好相反、它们认为时间的流向是从将来到现在,再从现在到过去。
按照我们的观点,一切事物都是在过去孕育、成长,通过现在,走向未来。也就是说,现存的一切事物,所以会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完全是它过去的历史决定的。现在只是过去的有机延续。同样,由于有了现在,所以会有将来。是事物现在的状态,决定了它将来的状态。佛教却刚好相反。佛教认为,由于有了将来,所以才会有现在。一个事物所以会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在它还没有出生以前,早就决定好了。具体地讲,佛教把时间分为将来,现在、过去三个阶位。佛教认为,事物由于各种因缘条件的汇合而形成。而这儿所讲的“形成”,是指该事物已在将来阶位诞生。只是事物在将来阶位时,均处于隐伏状态,没有显现出来。等到时间从将来阶位扑面流驰过来,变为现在阶位,原来处于隐伏状态的事物就显现出来,为人们所觉知。时间不断地向后流逝,将来阶位不断地变为现在阶位,事物也就以一种连续性呈现在人们面前。所谓“现在”,实际只是一个刹那,只不过事物在这个刹那由隐伏状态变为显现状态而已。过了这个刹那,事物进入过去阶位,便又变成隐伏状态。比如说,一个人的穷通寿夭,由于前世的业力的作用,早就规定好了。所谓规定好了,是说你所应得的一切,早已以一种隐伏状态,存在于将来阶位了。一旦随着时间的流逝,将来阶位变为现在阶位,一切便作为现实显现出来。躲也躲不了,推也推不开。就好像放电影,一朵花在银幕上冉冉开放。其实,在电影胶卷上,早就拍摄好了这朵花开放的一张张定格底片。平时,我们看不见这些底片。放电影时,这些底片一张张在镜头前掠过,通过镜头显现出来,就好像隐伏在将来阶位的事物一一在现在阶位上显现出来,所以银幕上出现连续性的形象。一朵花怎样开,开多大,都是早就规定好了的。一个事物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也是早就规定好了的。
佛教的这种时间流向观念,正是它“命运前定论”的理论基础之一。
时间的变数
在爱因斯坦创立“广义相对论”理论以前,人们都认为时间是均匀流淌,从来不变的。有了相对论理论,人们才明白时间也会变化,它也是物质存在的一种形式,与物质密不可分。然而,早在二千多年前,佛教就提出类似的思想,的确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如上面所说,佛教认为,对于不同的众生来说,时间是不一样的。因陀罗的一天,到了人间就变成一年。对于古人来说,这种思想之奇丽古怪,真是不可思议。所以中国由此演化出烂柯山的故事,出现“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之类的谚语。《西游记》中孙悟空在天上做了十来天的弼马瘟,人间已经过了十来年,这种故事,完全是印度“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传说的翻版。
不仅如此,佛教还触及了时间与物质密不可分这一命题。
佛教认为,众生生活的环境(三界)是物质性的,因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苦难与痛苦。这苦难的三界是不值得留恋的。在三界之外还存在一个无限美满的涅槃世界,那是一个永恒的存在。他们所讲的解脱,就是抛弃三界,到达涅槃界。那么涅槃界究竟是什么? 在哪里? 佛教认为涅槃界是一个超越了时间、空间的,甚而超越了物质、精神的绝对的存在。在这里,佛教把物质性的三界放在时间、空间的范畴中,而主张超越了物质的涅槃界同时也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佛教非要去追求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所谓超越了物质的涅槃世界,这是它宗教体系本身所决定的,在此我们不予深入评论。但它认为物质性的三界不能脱离时间与空间,这不是朦胧地触及到物质与时间、空间密不可分这一命题吗?
总之,在佛教的理论体系中,时间的确是一个可变的因素,他们的这些观点,与现代科学有某种相通之处。当然,佛教毕竟是宗教,它提出上述观点,都是为它的宗教目的服务的。再说,现代科学是一种严密的理论论证,而佛教只是一种朦胧的猜测。即使这是一种天才的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仍不过是一种猜测而已。所以,我们不应该过高地评价佛教的这种“时间变数”观。不过,人类思维的发展,本来就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式上升过程。佛教的时间观虽然粗糙,充满了神话与宗教因素,但是,如果我们站在人类思想发展史的角度去看待这一问题,那就必须承认这也是人类的螺旋式上升的时间认识史上的一个不容忽视的阶梯。也应该承认佛教在这个问题上为人类思维发展所做的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