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中国自古就有死后为鬼的传说,却没有轮回转世的观点。轮回转世观念是随同佛教一起从印度传来的。这种观念认为,生命体有种种不同的表现形态,这些形态可以归纳为六种:天(天神)、人(人类)、阿修罗(魔神)、地狱(生活在地狱里的生命体)、饿鬼(永受饥渴折磨的生命体)、畜生(各种动物)。只要宇宙还存在,一个生命体就会不断地按照一定的规律从一种形态转变为另一种形态,永远不会停顿。这种前后相续的不停运动就像车轮的不停回转一样,所以称为“轮回”。按照轮回观点,一个人,这辈子虽然是人,下辈子就可能是牛马猪羊,甚至到地狱中去经受种种痛苦。反之,猪羊牛马也可能投生为人。轮回转世的观点一经传入,便以它的大胆新颖吸引了很多的中国人。本来,中国人认为人死成鬼,只要能有儿子,儿子不忘为逝去的父母祖先举行祭祀,即使做鬼,仍然冻不着,饿不着。所以中国人重生不重死。人生在世,建功立业固然重要;生个儿子也是头等大事,所谓“有子万事足”。而现在佛教告诉人们,死后可能会变猪变狗变饿鬼,这实在匪夷所思。《后汉书》说,听到这一观点的中国人,一个个“莫不罔然若失”,但很快还是接受了它。后来,轮回转世成为佛教宗教宣传的主题之一。
        下面这个故事就非常有名。
        唐代宗大历年间,洛阳有个僧人名叫圆观。他有个好朋友名叫李源。李源很喜欢从事服食之类的修炼法。一次,李源约圆观一同到四川去采药,圆观答应了。但是,两人在入川的路线上发生了争执。圆观提出经长安,取道汉中,走斜谷入川;而李源则坚持溯长江,经三峡,走水路。因为相持不下,半年未能成行。后来圆观实在拗不过李源,只好依从。
        两人南行到荆州,坐船沿江上溯。一天,船在一个叫南浦的地方停泊,见有几个妇女到江边汲水。圆观脸色大变,低头哭泣起来,说:“以前我不愿意走这条路,就是怕碰到这里的妇女啊!”李源忙问是怎么一回事,圆观指着其中一个怀孕的妇女,说:“这个姓王的孕妇家,就是我将要投胎的地方。她怀孕已经三年,因为我始终回避这儿,所以她一直没有生产。现在我已经见到了她,就再也回避不了命定的轮回了。”圆观进而告诉李源:“我就要死了,请你在此地停留几天,把我埋葬在附近的山谷中。当那个孕妇产后举行浴儿礼时,请你也去参加。如果那时我对你笑,说明我还认识你。十二年后的中秋之夜,我们可以在钱塘天竺寺外再次见面。”

生死轮回图像(四川大足石刻)

        不久圆观去世,李源十分悲伤。等到那位孕妇产后三日举行浴儿礼时,李源前去探望。主人把襁褓中的婴儿抱出来,那婴儿见了李源,果然开颜一笑。李源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主人家。主人家非常吃惊,厚葬了圆观。
        十二年后,李源如期来到钱塘天竺寺。中秋的夜晚,月光如水,万簌俱静。忽然,他听到葛洪井旁有牧童在唱竹枝词,连忙赶过去,只见一个牧童身穿短衣,头挽双髻,骑在牛背上徐徐而来,仔细一看,正是圆观。李源连忙问好,牧童说:“李公真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希望你坚持修持,不要放松,今后我们还会再见。”说罢,一边唱着,一边拨转牛身,从容离开。他唱的是: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
        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
        至今,杭州天竺寺后有一块大石头,据说这就是李源与圆观见面的所在,人们称之为“三生石”。在各种文学作品中,也常把“三生石”当作前世因缘的代名词。
        上面这个故事的主题是想论证轮回转世的确存在,有些人甚至能够预言自己来世的情况。下面这个故事则企图说明有些人投入轮回后还能够知道自己前世的事情。
        隋文帝开皇年间,有个人名叫崔彦武,是魏州刺使。有一天他外出公干,路过一个乡村,突然对随从们说:“这个地方我很熟悉,我以前在这里生活过。”说着回马走进一条巷子,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家门前。
        崔彦武敲了敲门,应声出来一位老者。老者一看敲门的是位官员,便连忙请他们入内奉茶。崔彦武对老者说:“我前生是你的妻子,就在这家里生活。”老者惊呆了,不敢应声。崔彦武指着东墙一个隆起的地方说:“我以前读过的《法华经》和戴过的五支金钗都藏在这里。”老者命仆人打开墙壁一看,果然有一个经函,经函中有一部佛经,五支金钗。崔彦武说:“这部《法华经》第七卷末尾被火烧掉了一部分,至今我背诵《法华经》时,每到这儿,总是背不下去。”大家打开《法华经》一看,第七卷的尾部果然被烧掉了。老者大为吃惊,说:“这些都是亡妻的旧物,生前经常读,经常戴的。她不幸难产而死,东西也不知下落。今天若不是您指点,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竟然放在这里。”崔彦武又来到庭院里,指着老槐树上的一个树洞说:“我快要生产时,曾经把头发剪下来放在这个树洞里。”人们从树洞里果然摸出不少头发。
        主人又惊又喜。崔彦武与主人叙了不少旧话,送给他一笔厚礼,辞别上路了。
        人的生命是从哪里来的?最终会到哪里去?这个问题从古以来不知折磨了多少聪明才俊之士。轮回转世说对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无法证实的答案。因为它无法证实,所以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从而更加吸引那些喜欢神秘主义事物的人们。直到现代,在中国,在印度,在世界各地,都有一些人自称知道自己的前生生活,并讲得头头是道。他们所讲的一切,似是而非,似非而是,都无法得到证实。在科学最终揭开生命之谜以前,这种局面大概还会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