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为什么有的人享福,有的人受苦,有的人高官厚禄,有的人卑贱贫穷?有的人明明能干善良,但他的才能得不到施展;有的人明明又卑鄙、又愚蠢,却偏偏四处逢春。社会的不平等,促使人们去思索造成这不平等的原因。但是,在马克思主义产生之前,人们无法正确解释这些现象。
        有的人把这一切归之为一种必然的无法抗拒的命运,从而宣扬一种悲观的宿命论。既然一切是命运前定的,是不可抗拒的,那么又为什么要徒劳反抗呢? 所以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中的主人公说:必须信任命运,死心放弃选择。这种人只能听从命运波浪的拍打,一生随波逐流。
        有的人把这一切归之为偶然,从而宣扬一种不可知论。如我国古代著名的思想家范缜认为,人的一生就好比风吹花瓣。有的花瓣被吹到美丽的地毯上;有的花瓣被吹到肮脏的厕所里。一切都是偶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所以柏拉图说:上帝统治着万物,而偶然性和机会又与他合作来治理人类的事物(《法律》)。强调偶然性的人主张机遇的可贵,主张一定要抓住那偶然出现的机会。所以《圣经· 传道书》说:人们“所有的只是时间和机遇”。但是,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偶然性与机遇都属于不确定的事物之列,是人所无法捉摸的(《物理学》)。所以主张偶然性的人不得不哀叹:“机遇支配着人而非人支配着机遇。”(希罗多得《历史》)
        中国古代的儒家学者认为一切是祖宗的行为造成的,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所以祖宗积德,福佑子孙;祖宗作恶,祸及后代。这里,已经有了因果论的因素。不过,祖宗与子孙,毕竟已经是不同的个体,后人凭什么要为前人的行为负责呢?再说,在现实生活中,善良正直的人儿女穷困潦倒的事例比比皆是;而横行霸道的土豪劣绅,子孙们照样锦衣玉食。所以儒家的这套学说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在现实中都有很大的漏洞。
        佛教的因果业报论则从神秘主义的宗教立场出发,比较圆满地解答了这个问题。
        佛教认为,人在身体、语言、思想三方面所做的一切行为都不会白做,人的任何行为都会产生一种一般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叫“业”。人做了好事,产生的业也是善的;人做了坏事,产生的业也是恶的。这种种善恶之业一旦产生,就时刻跟随着这个人,并会随他一起轮回转世。善业会给人带来好的结果;恶业会给人带来坏的结果。这就是人分别投生六道的依据,也是人所以有苦乐贵贱、寿夭穷通的根本原因。这种业具有很强的延续性,它可能在当世就报,也可能在后世乃至很多世以后才报。所以,任何一件事情所以产生,都可以追查出它的业的根源;而任何一个业,只要还没有产生过果报,就绝对不会消失。
        有一个故事,叫裴度还带,说的就是善有善报的事情。
        据说唐朝裴度年轻时很穷,以至衣食无着。一天,他遇到一个相面先生,就请这位先生为自己相面,看自己有没有发迹的机会。相面先生仔细端详了裴度的相貌,说:你有饿纹入口,命中注定是要饿死的。为了说明自己相面手段高强,相面先生还举了一个例子,说西汉的邓通深受汉文帝的宠爱,他也有饿纹入口,命中应该饿死。文帝说:我可以让他发大财,他怎么会饿死呢?就把铜山赐给邓通,允许他自己铸钱。所以邓通的钱多得数不清。谁也不相信像邓通这样的富人会饿死,都说命相不准。可是没有想到,后来汉文帝死了,汉景帝继位,抄了邓通的家,邓通终于穷饿而死。可见命相之说不虚。裴度听了,自然也无可奈何。几天以后,裴度在寺院闲游,捡到一个别人遗忘的包裹,打开一看,是两条玉带,一条犀带,都是十分名贵的东西。裴度想,遗失东西的人一定很着急,就守候在一边。果然,一个妇女匆匆走来,左右寻觅,叹息落泪。裴度上前询问原因。那个妇女说:我的父亲无辜被官府抓起来。家里好不容易借到两条玉带、一条犀带,想送给有权势的人,好设法让父亲出狱。没想到不慎把宝带遗失,这下我的父亲必死无疑了。说罢,痛哭不已。裴度见所说与包裹中东西相符,就把包裹还给这个妇女。妇女喜出望外,要送给裴度一条宝带作为酬谢。裴度坚辞不收。过了几天,裴度又碰到那位相面先生。相面先生非常吃惊,说:你的相貌怎么完全变了? 不但饿纹已经消失,而且生出许多贵相。你一定积了什么阴德,今后大富大贵,不可限量。果然,后来裴度当上相国,位极人臣。
        这个故事,后来被写进《古今小说》,在民间有较大的影响。这一类的故事还有很多,经常为人们称道。拾金不昧,本是一个人应有的道德,也已经成为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美德。应该承认,在类似的道德形成的过程中,佛教的因果报应思想,也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佛教主张慈悲,禁止杀生。从这个基本思想生发出来的报应故事也非常多。如《冥祥记》卷上叙述了这么一个故事:
        南朝陈时,有个叫严恭的人出外做买卖。路遇一条大船,满载大鳖,要到集市去卖。严恭起了恻隐之心,就唤住大船,想把大鳖都赎买下来。没想到货主以为奇货可居,非要千钱一只不可。严恭无奈,只好倾囊将所带的五万钱全部交给货主,然后把这些大鳖放还水中。当天黄昏,严恭家中忽然有五十个客人来投宿,还带来了五十万钱,说这些钱是严恭托他们带来的。第二天客人走后,严恭的父母打开钱袋,只见那些钱都是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些日子,严恭回到家里,父母讲起捎钱的事,严恭茫然不知。细想客人来访的日子与人数、衣着,大家才明白原来是大鳖来报恩。
        这类故事的荒谬,是显而易见的。不过,有些人救助动物,豢养一段时间放生以后,被救助的动物不时回来探望恩人的事情则确有发生。由此附会出动物报恩的故事,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人们已经认识到地球上各种生物与人类本身有着唇齿相依的关系,认识到保护环境、保护野生动物的重要性。当然,现在人们保护野生动物是为了保护地球、保护人类自己的生存环境,这与古代人们为了不杀生、为了积功德、乃至为了得到动物的报恩而保护它们完全是两回事。不过,我们在这里不是也可以看到事物螺旋式上升的轨迹吗?
        恶有恶报的故事也同样流传。
        例如,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秀才满腹才学,买舟前往省城赴试。据说秀才的父母在家,一天梦见两个黄衣人骑马持榜而来,报喜道:你们的儿子考取第一名。两个老人十分喜悦,正要上前看榜,忽然又一个黄衣人飞驰而来,劈手把榜夺走,说:这个秀才作了亏心事,上天已经把他的功名废除了。过了一些日子儿子回来。果然没有考中。据儿子说,他的文章作得很好,本来是可以取为第一名的,但因卷面“杂犯”,所以未取。父母追问他到底是否作过什么错事,儿子吞吞吐吐说出,在舟上,因舟女甚美,两情相悦,以致私通。原来就因为他做了这件亏心事,才被上天夺去了到手的功名。
        又如,著名的民族英雄岳飞在朱仙镇大破金兵,行将直捣黄龙,尽复失土,被秦桧十二金牌召回,设计害死在风波亭上,成为千古奇冤。老百姓出于对英雄的敬仰、对汉奸的愤恨,编造出许多秦桧夫妇后世如何受罪的故事。甚至铸成跪像,让他们世世代代跪在岳飞的坟前。
        在古代社会中,由于阶级、阶级斗争的原因,由于各个社会集团政治、经济等各方面利益的冲突,也由于各种各样复杂的因素,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不平等现象。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实际只存在在老百姓善良的愿望中。面对社会上的种种不平等现象、面对各种邪恶的势力,老百姓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从而希望在冥冥中能有一种主持正义的力量来赏善罚恶。这就是因果报应思想在老百姓中能如此根深蒂固的根本原因。但是,主张行善积德,这是佛教带给人类的一大贡献。无论有无业报,我们都要追求人生的“性善”、“行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