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然在《读书》2000/3“在两大传统的阴影下”一文中, 对汉语诗歌及传统进行了探讨, 其中说:我们如何知道某个人是集大成者?答案是:如果这位诗人代表了整个民族精神, 他就是集大成者。杜甫正是。我们不能说屈原、陶潜、王维、李白、白居易、苏轼等人代表中国民族精神, 他们都只代表了民族精神的某一方面。集大成者的伟大, 是要经过一段时间才会被发现的, 因为民族精神是一种很庞大的氛围, 不一定可以在一个时代中全部被看到。生活在太平盛世的读者, 不大可能完全理解杜甫。杜甫的伟大是通过历代的无数灾难来证明的。而李白的伟大是任何时代的人一看就看得到的。一个读者在17岁读李白, 跟在70岁读, 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不同。但一个读者在17岁读杜甫, 跟在37岁读, 可能就已有天壤之别。中国读者历来有“李杜之争”, 既然民族精神不一定可以在一个时代中全部被看到, 那么一个民族诗人之伟大不能被一个时代中的某些以至大多数读者全部看到, 又何足为怪。或许我们可把李白称为“伟”, 把杜甫称为“大”:伟代表高, 大代表宽。李白是塔, 杜甫是平原。当我们离那座塔较近, 我们会被塔所吸引, 而看不到这一范围内的平原或看到但不当一回事。当我们与那座塔的距离越来越远, 例如五公里、十公里, 则我们将越来越被平原的气势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