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探冲霄玉堂遭害 一封印信赵爵担惊(第一百五回)

2023-11-15 可可诗词网-古典小说 https://www.kekeshici.com

        且说蒋平要去打听白玉堂下落,急急奔到八宝庄找着了雷震。恰好雷英在家,听说蒋爷到了,父子一同出迎。雷英先叩谢了救父之恩。雷震连忙请蒋爷到书房献茶,寒暄叙罢,蒋爷便问白玉堂的下落。雷英叹道:“说来实在可惨可伤。”便一长一短说出。蒋爷听了,哭了个哽气倒噎,连雷震也为之掉泪。这段情节不好说,不忍说,又不能不说。
        你道白玉堂端的如何?自那日改了行装,私离衙署,找了个小庙存身,却是个小天齐庙, 自己暗暗思索道:“白玉堂英名一世,归结却遭了别人的暗算,岂不可气可耻。按院的印信别人敢盗,难道奸王的盟书我就不敢盗么?前次沈仲元虽说铜网阵的利害,他也不过说个大概,并不知其中的底细,大约也是少所见而多所怪的意思,如何能够处处有线索,步步有消息呢?但有存身站脚之处,我白玉堂仗着一身武艺,也可以支持得来。倘能盟书到手,那时一本奏上当今,将奸王参倒,还愁印信没有么?”越思越想,甚是得意。
        到了夜间二鼓之时,便到了木城之下。来过二次,门户已然看惯,毫不介意。端详了端详,就由坎门而入。转了几个门户,心中不耐烦,在百宝囊中掏出如意绦来。凡有不通闭塞之处,也不寻门,也不找户,将如意绦抛上去,用手理定绒绳,便过去。一连几次,皆是如此,更觉爽快无阻,心中畅快,暗道:“他虽然设了疑阵,其奈我白玉堂何!”越过多少板墙,便看见冲霄楼。乃在石基之上歇息了歇息, 自己犯想道:“前次沈仲元说过,楼梯在正北。我且到楼梯看看。”顺着台基,绕到楼梯一看,果与马道相似。才待要上,只见有人说道:“什么人?病太岁张华在此。”嗖的一刀砍来。白玉堂也不招架,将身一闪,刀却砍空。张华往前一扑,白玉堂就势一脚。张华站不稳栽将下来,刀已落地。白玉堂赶上一步,将刀一拿,觉着甚是沉重压手,暗道:“这小子好大力气,不然,如何使这样的笨物呢!”
        他那知道张华自从被北侠将刀削折,他却打了一把厚背的利刃,分量极大。他只顾图了结实,却忘了自己使他不动。 自从打了此刀之后,从未对垒厮杀,不知兵刃累手。今日猛见有人上梯,出其不意,他尽力的砍来。却好白爷灵便,一闪身,他的刀砍空。力猛刀沉,是刀把他累的,往前一扑。再加上白爷一脚,他焉有不撒手掷刀,栽下去的理呢?
        且说白爷提着笨刀,随后赶下,照着张华的哽嗓,将刀不过往下一按。真是兵刃沉重的好处,不用费力,只听噗哧的一声,刀会自己把张华杀了。白玉堂暗道:“兵刃沉了也有趣,杀人真能省劲。”谁知马道之下,铁门那里,还有一人,却是小瘟㾮徐敝。见张华丧命,他将身一闪,进了铁门,暗暗将索簧上妥,专等拿人的。
        白玉堂那里知道,见楼梯无人拦挡,携着笨刀,就到冲霄楼上。从栏杆往上观瞧,其高非常。又见楼却无门,依然八面窗棂,左寻右找,无门可入,一时性起,将笨刀顺着窗缝,往上一撬一撬。不多的工夫,窗户已然离槽。白爷满心欢喜,将左手把住窗棂,右手再一用力,窗户已然落下一扇,顺手轻轻的一放,楼内已然看见,却甚明亮,不知光从何生。回手掏出一块小小石子,往楼内一掷。侧耳一听,咕噜噜石子滚到那边不响了,一派木板之声。白玉堂听了放心,将身一纵,上了窗户台儿,却将笨刀往下一探,果真是实在的木板,轻轻跃下。
        来到楼内,脚尖滑步,却甚平稳。往亮处奔来一看,又是八面小小窗棂,里面更觉光亮,暗道:“大约其中必有埋伏。我既来到此处,焉有不看之理?”又用笨刀将小窗略略的一撬,谁知小窗随手放开。白玉堂举目留神,原来是从下面一缕灯光照彻上面一个灯球,此光直射到中梁之上,见有绒线系定一个小小的锦匣,暗道:“原来盟书在此。”这句话尚未出口,觉得脚下一动。才待转步,不由将笨刀一扔,只听咕噜一声,滚板一翻。白爷说声:“不好!”身体往下一沉,觉得痛彻心髓。登时从头上到脚下,无处不是利刃,周身已无完肤。
        只见一阵锣声乱响,人声嘈杂,道:“铜网阵有了人了。”其中有一人高声道:“放箭!”耳内如闻飞蝗骤雨,铜网之上犹如刺猬一般,早已动不的了。这人又吩咐:“住箭!”弓箭手下去,长枪手上来,打来火把照看,见铜网之内血渍淋漓,慢说面目,连四肢俱各不分了。小瘟㾮徐敝满心得意,吩咐:“拔箭。”血肉狼藉,难以注目。将箭拔完之后,徐敝仰面觑视,不防有人把滑车一拉,铜网往上一起,那把笨刀就落将下来,不歪不斜,正砍在徐敝的头上,把个脑袋平分两半,一张嘴往两下里一咧,一边是“哎”,一边是“呀”,身体往后一倒,也就“呜呼衷哉”了。
        众人见了,不敢怠慢,急忙来到集贤堂。此时奸王已知铜网有人,大家正在议论,只见来人禀道:“铜网不知打住何人?从网内落下一把笨刀来,将徐敝砍死。”奸王道:“虽然铜网打住一人,不想倒反伤了孤家两条好汉。又不知此人是谁?孤家倒要看看去。”众人来到铜网之下,吩咐将尸骸抖下来, 已然是块血饼,如何认得出来。旁边早有一人看见石袋,道:“这是什么物件?”伸手拿起,里面尚有石子。这石袋未伤,是笨刀挡住之故。沈仲元骇目惊心,暗道:“五弟呀,五弟!你为何不听我的言语,竟自遭此惨毒?好不伤感人也!”只听邓车道:“千岁爷万千之喜。此人非别个,他乃大闹东京的锦毛鼠白玉堂,除他并无第二个用石子的,这正是颜查散的帮手。”奸王听了,心中欢喜。因此用坛子盛了尸首,次日送到军山交给钟雄掩埋看守。前天刘立保说的原非讹传。
        如今蒋爷又听雷英说的伤心惨目,不由的痛哭。雷震在旁拭泪,劝慰多时。蒋爷止住伤心,又问道:“贤弟,如今奸王那里作何计较?务求明以告我,幸勿吝教。”雷英道:“奸王虽然谋为不轨,每日以歌童舞女为事,也是个声色货利之徒。他此时刻刻不忘的,惟有按院大人,总要设法将大人陷害了,方合心意。恩公回去禀明大人,务要昼夜留神方好。再者,恩公如有用着小可之时,小可当效犬马之劳,决不食言。”蒋爷听了,深深致谢,辞了雷英父子,往按院衙门而来,暗暗忖道:“我这回去,见了我大哥,必须如此如此,索性叫他老死心塌地的痛哭一场,省得悬想出病来,反为不美。就是这个主意。”
        不多时,到了衙中。刚到大堂,见雨墨从那边出来,便忙问道:“大人在那里?”雨墨道:“大人同众位俱在书房,正盼望四爷。”蒋爷点头,转过二堂,便看见了书房。他就先自放声大哭,道:“嗳呀,不好了!五弟叫人害了!死的好不惨苦呀!”一壁嚷着,一壁进了书房。见了卢方,伸手拉住,道:“大哥,五弟真个死了也。”卢方闻听,登时昏晕过去、韩彰徐庆连忙扶住,哭着呼唤。展爷在旁,又是伤心,又是劝慰。不料颜查散那里瞪着双眼, 口中叫了一声“贤弟呀!”将眼一翻,往后便仰,多亏公孙先生扶住。却好雨墨赶到,急急上前,也是乱叫。此时书房就如孝棚一般,哭的叫的,忙在一处。好容易,卢大爷哭了出来,蒋四爷等放心。展爷又过来照看颜大人,幸喜也还过气来。这一阵悲啼,不堪入耳。展爷与公孙先生虽则伤心,到了此时,反要百般的解劝。
        卢大爷痛定之后,方问蒋平道:“五弟如何死的?”蒋平道:“说起咱五弟来,实在可怜。”便将误落铜网阵遭害的原由说了。说了又哭,哭了又说,分外的比别人闹的利害。后来索性要不活着了,要跟了老五去。急的个实心的卢方,倒把他劝解了多时。徐庆粗豪直爽人,如何禁的住揉磨,连说带嚷,道:“四弟,你好胡闹!人死不能复生,只是哭他,也是无益;与其哭他,何不与他报仇呢?”众人道:“还是三弟想的开。”此时颜大人已被雨墨搀进后面歇息去了。
        忽见外班拿进一角文书,是襄阳王那里来的官务。公孙先生接来,拆开看毕,道:“你叫差官略等一等,我这里即有回文答复。”外班回身出去传说。公孙策对众人道:“他这文书不是为官务而来。”众人道:“不为官事却是为何?”公孙策道:“他因这些日不见咱们衙门有什么动静,故此行了文书来,我这里必须答复。他明是移文,暗里却打听印信消息而来。”展爷道:“这有何妨!如今有了印信,还愁什么答复么?”蒋平道:“虽则如此,他若看见有了印信,只怕又要生别的事端了。”公孙策点头,道:“四弟虑的是极。如今且自答了回文,我这里严加防备就是了。”说罢按着原文答复明白,叫雨墨请出印来用上,外面又打了封口,交付外班,即交原差领回。
        官务完毕之后,大家摆上酒饭,仍是卢方首座,也不谦逊,大家团团围坐。只见卢方无精打采,短叹长吁,连酒也不沾唇,却一汪眼泪泡着眼珠儿,何曾是个干!大家见此光景,俱各闷闷不乐。惟独徐庆一言不发,自己把着一壶酒,左一杯,右一盏,仿佛拿酒煞气的一般,不多会,他就醉了,先自离席,一边躺着去了。众人因卢方不喝不吃,也就说道:“大哥如不耐烦,何不歇息歇息呢?”卢方顺口说道:“既然如此,众位贤弟,恕劣兄不陪了。”也就回到自己屋内去了。
        这里公孙策展昭韩彰蒋平四人饮酒之间,商议事体。蒋平又将雷英说奸王刻刻不忘要害大人的话说了。公孙策道:“我也正为此事踌躇。我想今日这套文书回去,奸王见了必是惊疑诧异,他如何肯善罢干休呢?咱们如今有个道理:第一,大人处要个精细有本领的,不消说了,是展大哥的责任。什么事展兄全不用管,就只保护大人要紧。第二,卢大哥身体欠爽,一来要人服侍,二来又要照看,此差交给四弟。我与韩二兄徐三弟今晚在书房,如此如此。倘有意外之事,随机应变,管保诸事不至遗漏。众位兄弟想想如何呢?”展爷等听了道:“很好,就是如此料理罢。”酒饭已毕,展爷便到后面,看了看颜大人,又到前面,瞧了瞧卢大爷,两下里无非俱是伤心,不必细表。
        且说襄阳王的差官领了回文,来到衙中问了问。奸王正同众人在集贤堂内,即刻来到厅前。进了厅房,将回文呈上。奸王接来一看,道:“嗳呀!按院印信既叫孤家盗来,他那里如何仍有印信?岂有此理,事有可疑。”说罢,将回文递与邓车。邓车接来一看,不觉的满面通红,道:“启上千岁,小臣为此印信原非容易,难道送印之人有弊么?”一句话提醒了奸王,立刻吩咐:“快拿雷英来。”

        “高抬声价本超群,压倒江河无业民。惊动公卿夸绝调,流传市井效歌声。编来宋代《包公案》,成就当年石玉昆。是谁拜赠先生号,直比谈经绛帐人。”这首诗见于金梯云抄本《子弟书》,名为《叹石玉昆》,诗中对石玉昆这位“以巧腔著”的民间说书艺人备加赞誉。
        石玉昆是位编、演、弹、唱兼擅的说书人,被时人尊称“石先生”,尤以说唱《龙图公案》(又名《包公案》)隆名一时。他登场献艺时,神情潇洒,抚弦弹唱,手指玲珑,嗓声嘹亮,字句清新,由于自成家数,别具风韵,因而被誉为“石派书”或“石韵书”。当时有人把他在勾拉瓦舍之中说唱的《龙图公案》记录下来,略去唱词部分,只存讲说,改为一百二十回本的《龙图耳录》。“耳录”者,听其说唱《龙图公案》时记录而成之意。《三侠五义》则是问竹主人依据《龙图耳录》重行整饬润色,首刊于光绪五年(1879),原名《忠烈侠义传》,署“石玉昆述”,其间入迷道人(文琳)也躬与修订之事。著名学者俞樾以为该书第一回“殊涉不经”,“白家老妪之谈,未足入黄车使者之录”,遂参酌《宋史》和王铚《默记》等书,加以删削,别撰了第一回,“援据史传,订正俗说,改头换面,耳目一新”,并增改三侠为七侠,更名《七侠五义》,于光绪十五年梓行。至此,《三侠五义》和《七侠五义》两书并行于世,腾传于民间。至于著作权的归属,后世刊本有的署以“石玉昆述,俞樾编”,以避掠美之嫌;有的则归美于石氏,径直标明“石玉昆著”,可见这两部小说是以说书底本改编而成。
        《三侠五义》是侠义公案小说的代表作。它采取“传奇公案”与“朴刀杆棒”两相结合的手法,使侠义、公案小说合流。作为平民文学,它成为一部播在众口的章回小说并非事出无因。鲁迅先生曾一语破的地指出:“《三侠五义》为市井细民写心,乃似较有《水浒》余韵,然亦仅其外貌,而非精神。时去明亡已久远,说书之地又为北京,其先又屡平内乱,游民辄以从军得功名,归耀其乡里亦甚动野人歆羡,故凡侠义小说中之英雄,在民间每极粗豪,大有绿林结羽,而终必为一大僚隶卒,供使令奔走以为宠荣,此盖非心悦诚服,乐为臣仆之时不办也。”(《中国小说史略》)这类作品是应运而生的,正如鲁迅先生所分析的:“值世间方饱于妖异之说,脂粉之谈,而此遂以粗豪脱落见长于说部中露头角也。”(同上)
        简而言之,《三侠五义》叙述的是众侠客在清官包公、颜查散总领下除暴安良、扶危济困的故事。全书一百二十回,可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分写众侠客济弱扶倾,辅佐包公秉公断狱,并与奸佞庞吉、庞昱父子进行斗争;后半部分写七侠五鼠锄强扶弱,协助颜查散翦除奸王襄阳王的党羽。整部小说充满传奇色彩,大故事套小故事,大关目包小关目,环环相扣,悬念迭生,情节曲折而条理清晰,描摹生动传神,颇能引人入胜。小说中用了大量的篇幅着力描写白玉堂这一侠客形象,在艺术表现手法上饶有特色。我们不妨从小说中的第一百五回“三探冲霄楼玉堂遭害 一封印信赵爵担惊”领略其创作风格之一斑。襄阳王大奸巨慝,阴怀逆志,他把谋反的盟书盛于锦匣之内,“恐有人盗取,关系非浅,因此盖了一座冲霄楼,将此书悬于梁间,下面设了八卦铜网阵,处处设了消息,时时有人看守”。把盟书束之高阁、严加防范颇有些举措乖张的味道,似于情理不合,但在小说中却是作者有意而为之的伏笔,为下文蓄势,增加了情节上的曲折性,从而生发出众侠客到冲霄楼探取盟书的一系列戏剧性的故事。面对楼中设下的种种机关疑阵,严密的防范措施,若非身怀绝技、智勇超伦者是绝难敢于一闯龙潭的。这种渲染铺垫,是为了引领下文,从而衬托出众侠客的英勇胆略。所以,读者往往置建冲霄楼藏盟书的不合常理的大情节于不顾,反而被小说中探取盟书的细节描写心驰神往,这正是作者把情节的曲折和细节的逼真结合的成功之处,其中尤以白玉堂独闯冲霄楼的段落更为精采生动。一方面,对白玉堂年少气盛、艺高胆大、诡谲好胜的性格进行了擘肌析理的描摹,他逞个人英雄之能,终至误陷铜网阵,遭歹人暗算而罹难,使他的个性化得到恰当的体现;一方面,小说使用了经过锤炼的大众化口语,通俗晓畅,充分发挥了话本小说的艺术特色。鲁迅先生对此评论道:“(《三侠五义》)构设事端,颇伤稚弱,而独于写草野豪杰,辄奕奕有神,间或衬以世态,杂以诙谐,亦每令莽夫分外生色。”(《中国小说史略》)这一回的描写,首先运用了倒叙手法。借雷英之口,说出白玉堂遇难之事。用说书人的口吻,“这段情节不好说,不忍说,又不能不说”,语带怜爱之情,徐徐道出事情原委。这种在写法上扑朔迷离,腾挪变化,避免了平铺直叙的寡淡无味,又能引起读者急欲知道下情的心理,别是一种笔法。接着,作者意匠经营,叙写白玉堂独往冲霄楼盗取盟书的内心活动,把他的思前想后过程交待得清清楚楚,入情入理,极为符合白玉堂这种逞强好胜的人物性格。再看白玉堂与病太岁张华的相遇格斗,描述上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然后,忙中拨冗,宕开一笔,夹述张华所用笨刀的来龙去脉,并为后文徐敝命丧落刀留下伏线。白玉堂不费吹灰之力,以张华的笨刀杀了张华,紧接着,迤逦写来,叙述白玉堂“携着刀,就到冲霄楼上”。这段描写富于动作性,历历如绘,使人读来如临其境:“从栏杆往上观瞧,其高非常。又见楼却无门,依然八面窗棂,左寻右找,无门可入,一时性起,将笨刀顺着窗缝,住上一撬一撬。不多的工夫,窗户已然离槽。白爷满心欢喜,将左手把住窗棂,右手再一用力,窗户已然落下一扇,顺手轻轻的一放,楼内已然看见,却甚明亮,不知光从何生。”在描写上准确逼真,颇有生活气息。接着,又写白玉堂不知就里,不贸然从事,“回手掏出一块小小石子,往楼内一掷。侧耳一听,咕噜噜石子滚到那边不响了,一派木板之声。白玉堂听了放心,将身一纵,上了窗户台儿,却将笨刀往下一探,果真是实在的木板,轻轻跃下”。以上白玉堂以笨刀撬开窗户,以石子探路,侧耳倾听楼内动静,纵身上窗,以刀探明确是木板地等一连串动作的描写,摹声绘影既生动传神,笔墨简练,又摄人心魄,渲染出了紧张莫测的氛围,使人着实感到巨变在即。这也是话本小说善于运用情节的矫夭变幻和细节的维妙维肖以勾摄人心之处。对此,鲁迅先生言之甚明:“《三侠五义》及其续书,绘声状物,甚有平话习气。……侠义小说之在清,正接宋人话本正脉,固平民文学之历七百余年而再兴者也。”(《中国小说史略》)
        侠义公案小说为清代四大小说流派之一,而《三侠五义》为其翘楚。在《三侠五义》前后有大量此类小说问世,续作仿作之书更是不胜其多,然而终是一蟹不如一蟹,乏善可陈。尽管《三侠五义》思想上较为平庸,杂以落后的内容,迎合了市井细民的庸俗趣味,是封建意识的积淀使然,但在艺术上仍有一定成就可言。问竹主人在该书序中云:(此书)“理浅文粗,然叙事叙人,皆能刻画尽致;接缝斗榫,亦俱巧妙无痕。能以日用寻常之言,发挥惊天动地之事。”俞樾在重编《七侠五义》序中云:“事迹新奇,笔意酣恣,描写既细入毫芒,点染又曲中筋节。正如柳麻子说《武松打店》,初到店内无人,蓦地一吼,店中空缸空甏皆瓮瓮有声。闲中着色,精神百倍。如此笔墨,方许作评话小说的,如此评话小说,方算得天地间另一种笔墨。”二君所言虽有褒扬溢美过当之词,但对评话小说特点的把握确是言中要旨的。情节曲折离奇、结构完整紧凑、人物刻画生动、语言通俗易懂是《三侠五义》的主要艺术特色,使它受到欢迎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由于封建意识的经久沉积,同时也与文化素质、欣赏层次不无关系。《三侠五义》不仅影响到同类小说,后世戏剧也多有取材其中而加以敷演者。如《打銮驾》、《遇皇后》、《五鼠闹东京》、《花蝴蝶》、《铜网阵》等,至今盛演不辍,由此亦可窥我国文化特征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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