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军陕甘和回豫失败

2019-05-22 可可诗词网-中华民国史 https://www.kekeshici.com

        在老河口,白朗将分散活动的各路首领召集起来,开了一次重要的会议,讨论战略问题。一些头目认为流动作战不是长期办法,应建立根据地,如梁山泊一样,作为归宿。但主要头目大都反对此说,而极力主张流动作战以集资粮,扩充队伍。白朗采纳了后一说。鉴于袁政府不断向河南增兵,中原地区不易立足,所以决定避实击虚,伺机入陕。同时,白朗改编了队伍,称“公民讨贼军”,又称“扶汉军”,自为“中原扶汉军大都督”,以李鸿宾为参谋长,正式组织起统率机构。又将近万人的队伍分编为前、中、后三军,以王生岐为前军总司令,韩世昌为中军总司令,白瞎子为后军总司令。军之下又分“队”,各“队”都有自己的“队旗”。
        就在这次会议前后,有一些资产阶级革命党人来到白朗军中。如王生岐原是陕军第一师的团长,参加过辛亥革命,于1913年8月在凤翔响应二次革命,失败后率领队伍进入豫陕边,当年10月加入白朗军。在《中华革命党委派人员别号、住址及委派回国者姓名登记簿》中,将“白朗部分重要人物”独列一项,与该党各省支部并列,内写白狼、宋老年、李鸿宾、孙玉章等二十余人的姓名。由此可见,海外中华革命党人对白朗是十分重视的。有记载说,孙中山有致白朗函,还积极向白朗军中派遣人员,如徐昂及沈姓参谋等人[1]。此外,二次革命失败后,河南国民党人和进步青年因不堪张镇芳的迫害,有不少人投入白朗军中。他们不会不给这支农民起义队伍以积极的影响。
        老河口会议不久,白朗发布的告示中完全肯定了辛亥革命的功绩,斥责袁世凯窃国卖国。告示说:“方幸君权推倒,民权伸张,神明华胄自是可以自由于法律范围而不为专制淫威所荼毒。孰料袁世凯狼子野心,以意思为法律,仍欲帝制自为,摈除贤士,宠任爪牙,以刀锯刺客待有功,以官爵金钱励无耻,库伦割弃而不顾,西藏叛乱而不恤,宗社党隐伏滋蔓而不思防制铲除,惟日以植党营私,排除异己,离弃兄弟,变更法制,涂饰耳目为事。摧残吾民,盖较满洲尤甚。海内分崩,民不聊生,献媚者乃称为华盛顿,即持论者亦反目为拿破伦,实则吕政、新莽不如其横酷也。朗用是痛心疾首,奋起陇亩,纠合豪杰,为民请命。故号称扶汉。”[2]这是一篇激动人心的讨袁宣言,可与李烈钧在江西湖口发表的讨袁檄文前后辉映;与1913年白朗发布的告示相比,政治水平也有了显著的提高。这篇告示可能出自军中的资产阶级革命党人的手笔。白朗及其周围的重要谋士和猛将的实践活动,尚未达到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政治水平,他们仍然沿着中国传统农民战争的老路行进。因此,从总体来说,这次起义不是一次在资产阶级革命派领导下的农民革命运动,而是深受时代和资产阶级革命派反袁影响的一次旧式农民战争。
        白朗在老河口停留三天,便麾军北上,3月14日再次攻克入陕西门户荆紫关,由此进入陕西境内。3月下旬到4月初,接连攻克商南、武关、龙驹寨(今丹凤)、商县、孝义(今柞水)等地。陕西都督张凤翙开始认为白朗实力有限,不足措意,事前没有任何防御计划。及至白朗进占商县,张凤翙始率兵一旅出防蓝田。他刚到蓝田,就得到白朗攻孝义的消息。孝义一失,西安危险。于是张踉跄回省,坐守危城,不出城门一步,日日向袁政府告急,并乞求邻省协剿。袁世凯急忙任命陆建章为“西路剿匪督办”,赵倜为会办,分别率领北洋第七师和毅军由潼关进驻西安。赵倜所率毅军马步五千,号称北洋精锐,负责尾随白朗军主力。同时,川军第三师师长彭光烈率全师出驻汉中一带。陇东镇守使张行志率陇军五千防守凤翔和邠县各要隘。王汝贤、陈文运和张敬尧各部则分别驻南阳、淅川、潼关三地。陕军沿渭河两岸,节节驻扎。各军分进合击,取三面包剿之势,“重兵劲旅,云集一隅”,袁世凯企图一举消灭白朗。白朗进入陕西后,曾贴出布告,宣称将“跃武咸宁,观兵长安,克城之日,但申沛公三章之约,不举项王三月之火”。但越过秦岭后,他并没有攻击西安,而乘渭南一带空虚,由子午镇附近疾驰西进,席卷鄠县、盩厔(今周至)、武功、乾县,“势如破竹,无当之者”[3]。至醴泉县附近与陕军陈树藩旅激战两日,损失近千人,为入陕以来首次恶战。白朗回师袭取永寿和邠县,在邠县又与陈树藩军血战,损失颇大。据说白朗曾痛心地说:“吾率数千之众,纵横皖鄂豫三省两年之久,从未损好兄弟如此之多!”[4]白朗军虽然受到损失,但陕甘一带哥老会纷纷归附,队伍很快得到补充。他们又接连攻克凤翔、千阳、陇县,破固关,击溃甘军统领崔正午所部千人,直下张家川,进入甘肃省境内。甘肃都督张广建急忙调集军队防堵,赵倜的毅军也跟踪而至。白朗军行动迅速,5月3日攻破伏羌(今甘谷),然后直趋重镇秦州(今天水)。秦州总兵马国仁被击毙。白朗于4日攻占秦州,然后取道徽县南下,企图由此入川,因有川军堵截,便改走成县,转趋阶州(今武都)、文县,企图由碧口入川。因又受到川军阻击,遂西向,于5月21日占岷县,25日破洮州。岷洮地区回汉藏民杂居,由于白朗不能正确地处理民族关系,遇到了回民的激烈抵抗,兵源、弹药和粮饷都难以补充,军纪开始松弛,抢掠烧杀之事日益增多。
        白朗军占领城镇,一般“只劫官家及绅富财物”[5],以洋元现银为主,铜钱纸币弃置不顾,并严禁烧民房,严禁奸淫妇女。如果闻风降服,箪食壶浆给以欢迎,则往往秋毫无犯。如白朗至武功县时,官吏潜逃,商民杀牛宰猪羊以迎。白朗停留一夜,“临行馈以现银数千两”。又如白朗至通渭时,城内无兵无械,县令无奈,只得请绅民出城欢迎。白朗大喜说:“吾所以西来,谋大事耳。事之成败,天也,决不涂炭生灵。”遂约束所部居城外,仅带亲信百余人进城,住在高等小学校,并问县令:“沿途无煤可购,何燃料之缺也?”县令答道:“南乡罗家峡有煤矿,特无资本开耳。”又问“城周围多少里?”等等。饭后,白朗至教室,看了学生的课本,对其亲随说:“此城小如斗,民贫可怜,不图学生尚堪造就。”遂捐银二千两交县令收存,以作买书之用[6]。但是,如果城镇抗拒,激怒白朗,则“必大掠,继之以火”。白朗攻占洮州后,据文献记载,“城中所有房屋大半已付一炬,葬身火窟者不计其数。人民以争欲出城,互相践踏而死者不可计数,各城门积尸高至数尺。城外商店被焚者亦夥,然死者则较城内多至数倍”[7]
        攻取洮州后,白朗原想经狄道突袭兰州腹地,因敌军云集,各口有防,一时无计可施,遂在洮州县署召开军事会议。白朗、宋老年、李鸿宾等十八大首领居中,众谋士坐左右,小头目在四周及门外。白朗说:“我辈今日势成骑虎,进退两途,取决会议。”白瞎子高声叫道:“请大哥黄袍加身,事成则为明洪武,不成亦可为太平天国。”许多头目鼓掌赞成。但谋士中无一人响应,白朗亦不以为然。有人建议取道松潘攻成都,各首领多反对,而主张回河南。白朗军各级头目大都是河南人,长期苦战,不得休息,思乡心切。于是,白朗决定带队回河南家乡。5月末,白朗亲带前队三千多人由洮州出发,经漳县、宁远趋秦州,后队由李鸿宾、孙玉璋、尹老婆等率领相继出发。白朗军在漳县、宁远等地遭敌军截击,伤亡惨重,但终于突破敌军对岷洮地区的包围圈,6月4日再占秦州。接着,经过几场激烈战斗,白朗军突破了北洋军在宝鸡附近的防线,进入陕西。北洋各军互相怨尤,“毅军诋甘军窳败不能战,甘将诋毅军不能遵围剿之约”,致使白朗逸围而走。“毅军咎陆建章部下安守省垣,畏葸坐视,不出堵截。陆部下则嗤毅军徒事尾追,奔驰千里,不获一战,自疲兵力”。袁世凯闻讯震怒,于6月16日致电陆建章,饬令将失职人员从严参办。陆建章本为袁政府特派人员,有督帅各军的重任,但他到西安后深居简出,惟不时向袁世凯上密呈,说张凤翙声名狼藉,“民心既已不顺,兵心又皆不服,中央再不派人员接替,猝有缓急,关中非复中央所有”。袁信其言,便以“纵寇殃民”为口实,把张凤翙免职,召入北京,派陆建章接任陕西都督。陆将白朗所经过的商县、邠县、乾县、武功等二十余县的县知事撤职,多以北洋派官僚代替。他并以整军为名,大量裁减陕军,而把北洋第七师编为第十五、十六两个混成旅,以贾德耀、冯玉祥为旅长。从此,陕西省完全纳入北洋系统。
        白朗军冲破宝鸡防线,一日夜行一百七八十里,风驰电掣般东进,经郿县(今眉县),盩厔、鄠县入子午谷。他们长期流动作战,给养不足,队伍疲惫不堪,在由子午谷越秦岭经商雒回河南途中,又遭镇嵩军刘镇华部、张锡元部、张敬尧部和赵倜毅军的前后夹击,损失惨重,及至回到鲁山、宝丰一带,虽仍有数千人,但枪械弹药缺乏,战斗力大大削弱,无力与官军公开对抗,只得分散为数股。孙玉璋领一杆人由西坪赴邓县一带,尹老婆及李鸿宾之弟等也各带一杆人经邓县进入桐柏地区,宋老年带有一千多人往鲁山娘娘山,白朗自领五六百人在平顶山一带活动,宋一眼率五六百人一度攻取西华县城,并派人在郾城等地收买民间军火,接济白朗。8月初,白朗率领数百人在鲁山县石庄一带与敌军搏战,不幸负伤,数日后死去。宋老年等各杆也先后失败,部众瓦解星散。
        白朗起义历时两年多,先后转战豫鄂皖陕甘五省,征程数千里,攻破县城四十余座和许多关隘,所到之处“劫富济贫”,打击了地方封建势力,冲击了袁世凯的统治。他们虽然接受了资产阶级革命派反袁的口号,但仍然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以致重蹈中国古代农民战争中流寇主义的覆辙,最终不能幸免于失败的命运。
        白朗死后,袁世凯严令北洋军“搜除余孽,务绝根株”。赵倜奉命“清乡严洗”,在西华、鲁山、宝丰、禹城各县分区驻扎重兵,大肆屠戮,纳起义农民于血海之中。9月,袁世凯发布褒功令,以赵倜为德武将军,督理河南军务;张敬尧所部第二混成旅编为第七师,张升任师长。
        从1913年7月起,大约一年时间,袁世凯北洋军南征北战,击败了资产阶级革命派,扑灭了农民起义军,消灭了国内一切企图推翻他们的有影响的武装力量,实现了“统一”。从此,北洋军阀集团的气焰更为嚣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