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 ·��䱇篇
䱇游潢潦,不知江海流。燕雀戏藩柴,安识鸿鹄游。世士此诚明,大德固无俦。驾言登五岳,然后小陵丘。俯观上路人,势利惟是谋。仇高念皇家,远怀柔九州。抚剑而雷音,猛气纵横浮。泛泊徒嗷嗷,谁知壮士忧。
《䱇篇》属乐府《相和歌·平调曲》歌辞。《乐府解题》称:“曹植拟《长歌行》为䱇。”这是一篇抒发壮志,讽刺世俗之士的诗。诗人在诗中以鸿鹄自比,描写了自己志向的远大,对那些不了解自己志向和抱负的世俗之士深表愤慨。陈祚明说:“子建自以宗臣,每怀忧国,伤人不识,是时宗藩奉身寡过,禄爵而已。起语浩然,抒此壮慨。”(《采菽堂古诗选》)
“䱇䱇游潢潦,不知江海流。燕雀戏藩柴,安识鸿鹄游”,首四句直接用典和比喻。前二句本宋玉《对楚王问》:“夫尺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两句;后二句则本 《史记·陈涉世家》“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句。这里,诗人以䱇䱇、燕雀来比喻那些世俗之士,以鸿鹄自比。,一种小鱼。䱇, 即鳝,俗称黄鳝。潦,是指道上积水。䱇䱇这类小鱼只在潢潦中游动,不知世上还有大江大海;燕雀这类小鸟,只在篱笆间游动,怎么能知道鸿鹄遨游天地之间呢?言外之意,世俗之士不了解有识之士的远大志向。这一形象的比喻,暗示了自己有着与世俗不同的高远的志向,尽管这时诗人对自己的志向只字未提,但使读者仿佛看到了他那昂扬奋发的远大抱负和渴望报国的壮志豪情。
接下来,诗篇好象是应该写自己的志向如何了,但诗人并没有顺势而发,而是仍就䱇䱇“不知江海流”、燕雀“安识鸿鹄游”的问题来叙写。“世士此诚明,大德固无俦”,有识之士确实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道德广大而达到举世无双。然而这种世士又是太少了。诗人感叹自己的远大志向不被一般人所认识,字里行间流露出诗人对于燕雀不知鸿鹄之志的无限感慨。继而写站得高,才能俯览一切:“驾言登五岳,然后小陵丘”。驾车游历五岳,然后才知道丘陵太小了。诗人此处是暗喻一个有高远志向的人,才能发现追逐利禄的世俗之人的渺小卑微。由此引出下两句:“俯观上路人,势利惟是谋。”上路人,指奔走在仕途上的势利小人,登高俯视那些奔走于仕途之人,看到了他们只是一心追逐势利。诗人极其形象地刻画出了当时那些在仕途路上钻营的势利小人的形象。对于这些唯利是谋的小人,他是十分鄙视的。诗人在俯视小人唯利是谋的同时,写出了自己的远大理想和不凡的抱负:“仇高念皇家,远怀柔九州。”“仇高”是指敌仇强大。仇,指吴、蜀二国。敌仇强大,使我时常想着皇家,我远大的抱负就是要使九州统一。曹植想征服吴、蜀,统一天下的志向,在他的诗文中经常表现出来。他曾在《杂诗》第五首中写道:“远游欲何之?吴国为我仇。将骋万里途,东路安足由?”在他给明帝的《求自试表》中曾写道: “今臣无德可述,无功可纪,若以终年,无益国朝,将挂风人彼己之讥。是以上惭玄冕,俯愧朱绂。方今天下一统,九州晏如,顾西尚有违命之蜀,东有不臣之吴,使边境未得税甲,谋士未得高枕者,诚欲混同宇内,以致太和也。”又说: “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诏,效臣锥刀之用,使得西属大将军,当一校之队,若东属大司马,统偏师之任;必乘危蹈险,骋舟奋骊。突刃触锋,为士卒先。”从中可以看出,他追求的不是高官厚禄,而是要辅助皇家,“柔九州”,建功立业。这种拯世济物的理想与那些唯利是谋的 “上路人”形成一个多么鲜明的对比!
由于诗人有着远大的抱负和积极进取的精神,因而他豪情猛气横溢,“抚剑而雷音,猛气纵横浮”二句就是很好的写照。他挥动“诸侯之剑”,发出“雷霆之威”,勇敢的战斗之情,纵横洋溢。威风之巨大、气魄之雄浑、豪气之袭人,可谓溢于言表,使人仿佛看到他那威武按剑的英姿、驰骋疆场的气概、“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英雄形象。诗篇读到此处,觉得有一种浩然正气,使人为之开怀振奋。诗的最后以“泛泊徒嗷嗷,谁知壮士忧”收结,极为有力量。那些在世上游游荡荡度日子的人,只会乱说乱嚷,有谁知道壮士心里的忧伤呢?壮士是诗人自指。壮士为何而忧?当然是为不能实现统一天下的抱负而忧伤。在“徒嗷嗷”与“壮士忧”的对比中,使诗歌的主题更加鲜明突出。
这是一首抒情色彩很浓的诗篇,全诗大量地运用了形象生动的比喻来抒发诗人的情怀。以“䱇䱇”、“燕雀”、“上路人”、“泛泊”等来比喻那些世俗之人; 以 “鸿鹄”、“壮士” 自比; 以 “登五岳”来比喻自己有崇高志向;以“陵丘”来比喻势利小人的卑微等等。诗人借助这些形象的比喻,抒发自己远大的志向和渴望报国的理想豪情。
另外,此诗还通过对比来抒情。为了表达自己的远大志向的报国之情,诗人用燕雀和鸿鹄作对比,以此突出鸿鹄之志。以“上路人”的唯利是谋与壮士的“仇高念皇家,远怀柔九州”作对比,以突现“壮士”的鸿鹄之志。这样,使形象生动鲜明,增加了感人的艺术力量。
本诗语言朴实、自然,情调开朗、强烈。在建安诗坛上,亦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故后世常有人模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