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干 ·于清河见挽船士新婚与妻别
与君结新婚,宿昔当别离。凉风动秋草,蟋蟀鸣相随。冽冽寒蝉吟,蝉吟抱枯枝,枯枝时飞扬,身体忽迁移。不悲身迁移,但惜岁月驰。岁月无穷极,会合安可知?愿为双黄鹄,比翼戏清池。
本篇,《玉台新咏》作曹丕诗。《艺文类聚》作徐干诗。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云:“此篇乃 (徐)干作。魏文(帝)别有一首。《玉台》于此偶误。”主徐干诗者为是,今从其说。本篇写挽船士新婚离别的悲苦和美好愿望以及诗人的同情。“挽船士”,即挽舟卒,亦即官船纤夫。官船纤夫,由于官府限期启航、往返水运,根本无人身自由。所以 “新婚”“宿昔”即要离别妻子从事纤夫劳作。以后回家与妻子相会的日子又遥遥无期。所以新婚离别之悲苦可想而知。
开头 “与君结新婚,宿昔当别离” 二句,直截接触诗中心,用一个“新”字,点明挽船士刚结婚。“宿昔”,犹宿夕,早晚也。表示时间之暂短。“当”字,点明结婚之后,早晚间当即别离。作者用字极注意推敲。
在前二句接触诗中心以后,以下六句,即以感情的笔调,描绘出一幅凄凉的深秋景色图:“凉风动秋草,蟋蟀鸣相随。冽冽寒蝉吟,蝉吟抱枯枝,枯枝时飞扬,身体忽迁移。”“凉风动秋草”句中,不用 “吹”字,而用 “动”字,其艺术效果很高,描绘出深秋的凉风刮得秋草起伏摆动不已的生动形象。“蟋蟀鸣相随”句中之“相随”二字,点明在秋风中,许多蟋蟀经不起寒凉,纷纷发出哀鸣。“冽冽寒蝉吟”句中之“冽冽”,寒冷貌。用此二字则明显点出: 秋蝉在深秋的寒气侵袭下才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蝉吟抱枯枝”,则更生动逼真地表现出寒蝉的凄苦令人可怜的形象。此时,“枯枝”被秋风刮折,“飞扬”飘落,“寒蝉”只有“身体忽迁移”——随风飘荡、远离原地了。以上六句,既是描绘凄凉的秋景,以衬托新婚夫妇离别的悲凉感情,又是比兴在此的巧妙运用。“凉风动秋草”,正暗喻残酷的官家对新婚夫妇的无情摧残。蟋蟀相随哀鸣、寒蝉抱枝哀吟,以至枯枝摧折随枝飘离原地,正暗喻新婚夫妇遭受摧残两相离别的凄凉悲苦。“蝉吟抱枯枝”三句,比的意义尤其明显。
“不悲身迁移,但惜岁月驰”二句,则是将可用之比明扣新妇的悲苦处境。言,我并非只为一时离别而悲苦,更痛惜的是岁月的迅速飞逝。下两句“岁月无穷极,会合安可知?”则更进一步点明:未来的岁月漫长无穷尽,何年何月能再聚会,怎么能知道呢? 至此,悲苦已极。
万般无奈,最后幻想:“愿为双黄鹄,比翼戏清池”。此二句,分别化用屈原 《卜居》: “宁与黄鹄比翼乎”辞句与《汉书·昭帝纪》始元元年: “黄鹄下建章宫太液池中”句意。“黄鹄”,鸟名,即天鹅。“比翼”,两鸟翅靠翅。古有比翼鸟,又名鹣鹣。古代诗文中常用比翼鸟以喻形影不离的好友或伴侣。此借用 “比翼”二字语意。此二句言,愿变作一对黄鹄鸟,会聚一起,日行千里,无网罗之羁绊,自由自在比翼高飞、游戏于清池之中,享受夫妻之恩爱。结尾,表现了浪漫主义色彩。
本篇,头两句既直截接触诗的中心。次六句,即是描绘凄凉的秋景,又是用比兴。后四句中的“不悲身迁移”句,承上,紧扣新妇新婚别之悲苦。直到末二句,才采用传统的浪漫主义表现手法,幻想:变为双黄鹄,比翼飞游来追求自由幸福,以反衬新婚别之悲苦。其结构与表现手法十分巧妙别致而灵活。全诗共十四句,描绘秋景,即用比兴,即占用六句。此六句,生活气息极浓。采用极习见的凉风、秋草、蟋蟀、寒蝉和枯枝等景物形象,极力衬托、表现夫妇新婚别之悲苦,尤其微妙。直接描述夫妇新婚别之悲苦,仅有八句,用语相当精炼。又以新妇的口吻陈述,增加了诗的真实感与感染力。
本篇音调和谐,意境微妙,情景融会,感情深蕴,颇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