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玺作为一种小型的族徽,只能为少数贵族领主所拥有,因而,它也只能是尽当时之所能而求精致的。
        然而,当先秦古玺作为一种实用印章在当时社会生活中得到普及运用时,中国古代印章的不同的审美类型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换言之,这种审美类型的差异,其实是根源于社会等级的差异的。
        如前所说,在先秦古玺中,那些属于王公贵族的官玺、私玺和吉语玺,其玺文力求端庄典雅,其布置力求工稳匀和,其制作力求细致精美。这种具有浓郁的装饰意味的、遒丽的古玺,代表了当时制玺工艺的最高水平,更代表了当时贵族阶层的审美理想。它构成了古玺中典雅和美的审美类型。
        与之相对待的,则是属于庶民阶层的陶玺或印陶。所谓陶玺,是指用陶土作为玺材的古玺;所谓印陶,则是用铜玺钤抑在陶器上所形成的玺蜕,或是直接在陶器上刻划出来的仿效玺形的符号图形。应当说,陶玺与印陶的制作,也是力求美观的;但是,由于其制作者的文字书写水平的低下,由于玺材的不同以及由此决定的制作方式的不同,其玺文大体以俗书为主,其玺文布置大多显得生拙,其制作一般比较粗糙,这正好与那些制作草率、急就而成的普通官玺异曲同工:一是不得已而如此,一是不经意而如此。它们都是当时的劣作,却又构成了古玺中朴素生拙的审美类型。
        我们不能说典雅和美的古玺是在儒家以人为美的思想的指导下制作出来的,也不能说朴素生拙的古玺是在道家以素朴为美的思想的指导下制作出来的。但是,我们却必须承认,正是这两种学说的存在,使后世的艺术家们发现了这些古玺的美,并将它们区分为两种基本的审美类型。
        如果仅仅从制作工艺水平来看,制作精良的古玺才是上乘之作;仅仅从它在历史上的影响力来看,也只有那些属于贵族阶层的古玺才能成为后世印章的楷模。这是古代印史历来只看重典雅和美类型的印章的原因。在这样的印史中,那些属于庶民阶层的朴素生拙类型的印章必然遭到了严重的忽略。但是,只要有庶民阶层的存在,只要庶民社会中还在使用印章,那种朴素生拙类型的印章便必然会存在,尽管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其印文的俗书、印材的质料、印章的使用方式各不相同。它无须代代因循,是这一阶层的文化水准在客观上决定了它们的风貌及其在总体上的趋同;因而,它们又自然形成了一个在印史中不见经传的系统(亦即我们所说的“民间模式”)。而当我们以艺术的、审美的眼光来观照这两大系列的印章遗迹时,它们之间的等级差别消除了,它们之间的制作工艺水平的差别泯灭了,只是呈现为与儒家思想相合拍或与道家思想相吻合的两大类审美类型。溯其源,这两种审美类型的印章,正是发端于先秦古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