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世论
顺世论、耆那教和佛教通常被认为是非正统的,即
非婆罗门教哲学流派,而数论、瑜伽、正理、胜
论、弥曼差和吠檀多被称作正统的婆罗门教哲学流派。
其实,这种分法不一定合理。因为,前三派固然是强烈
反婆罗门教的,然而后六派也都不是婆罗门教的拥护
者和继承者,其中如数论、弥曼差等也都是婆罗门教的
强烈反对者。即便是非常正统的吠檀多派哲学也包含
了对旧婆罗门教的非难和批驳。
“顺世论”是梵文Lokāyata的意译,loka是“世界、 世间或人民的意思”;āyata是“顺应”,合在一起为“顺 应世间”信仰之义。它的信仰是反一切有神论的唯物 论。这一派很不幸,他们的经典和文献已散佚殆尽,只 有在其他敌论派的文献中可以看到为了驳斥而引用的 零星资料。从这些零星资料所表现出来的对有神论批 驳得急进、猛烈和挖苦得辛辣使我们今天的人也感到 惊讶。下面让我们引几个例证:
显而易见,孔雀、鸾凤、鸡等禽鸟,山石、 草木、花果、棘刺等,它们的颜色和形态之所 以不同,都不是由于自在天(神)原因,而是自 然而有的。他们(顺世论派)这样说:“谁锋利 了棘刺? 谁画的禽兽? 谁积起的山原? 谁凿成的涧谷? 谁又加以雕饰镂刻? 草木花木,这一切都不是由因而生, 在这个被创造的世间,没有自在天”。由此我们坚持这样 的观点:自我和世间的一切皆无因而生,是自然而有。正 如鹅能生白色,鹦鹉生绿色,孔雀生杂色一样,自我也是 自然而生的。
阿修罗抛弃了建立在三吠陀法上的整个制度。他们 骂吠陀,骂天神,骂祭祀礼仪,骂婆罗门。他们攻击婆罗 门教说:屠杀(牲畜作牺牲)无益于宗教功德。(更不要 说)火上焚烧奶油作为献祭就会产生将来的果报,这样的 作为形同儿戏。如果因陀罗(天帝)由于无数的献祭得到 诸神之首的地位,然后以萨米(sami)和其他树木为食,那 么食树叶的动物比他更优越。如果一只牲畜被宰杀作牺 牲会上升到天堂是事实,为什么献祭者不杀掉他自己的 父亲呢? 如果一个人因为别人吃东西自己真的饱肚子, 那么给在外旅行的人在家里上供案头,他们依靠这个也 用不着随身带粮食了。(见《顺世论》中译本,第51页)。
没有不同于此的世界,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湿婆的 区域一类地方是由其他思想派别的愚蠢骗子们编造出来 的。天堂中的享乐就在于:吃好吃的东西,与年轻的女人 在一起,享用华美的衣服、香料、花环、檀香糊等。地狱中 的痛苦即是由敌人、武器、疾病所造成的麻烦。解脱就是 死亡,它是生命的结束。(见《摄一切悉檀》)
《摄一切见论》也有类似的描述:“如果在光赞(祭祀)中被杀的 牲畜能升天堂,那为什么祭祀者不立即献出自己的父亲?如果祭 品使死去的人饱餐,那么,当旅行者动身时就不必准备旅途的干 粮。这些祭祀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效果。”
这些批驳是何等的有力、尖锐,何等的唯物! 那么他们究竟是 什么样的群体,又是什么样的背景呢?
我们知道,雅利安人侵入印度河流域是在约公元前2000年, 但直到前约700年才到达恒河流域中部,就是说吠陀文化到这时 才影响这一地区。而在包括恒河流域在内的广大地区,非吠陀文 化仍然占据着统治地位,甚至在雅利安人长期占领区这种非吠陀 文化也没有泯灭逍遁。这种文化的主要表现就是顺世论。而要了 解这种理论就不能不对其社会背景作一些讨论。
根据德·恰陀巴底亚耶的考证,当时的土著人正处在以农业 为主的母系社会。在这个社会,妇女占据着统治地位。我们知道, 农业是妇女的发明,而且在最初阶段是他们独占的职业。它为妇 女在经济上,因此也在社会上,拥有最高权力创造了条件。在这 里,我们找到了顺世论的意识形态特别重视阴性(prakrti pradhāna)的物质基础。与之相反,吠陀意识形态的显著特征是阳 性统治(purusa pradhāna)。它的物质基础是畜牧经济。这里引 出了性别在不同的经济结构中所具有的不同社会意义。
现在我们讨论的顺世论的历史背景正是犁耕前农业阶段的母 系社会。在这个社会结构中,妇女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而在 以游牧经济占统治地位的雅利安社会,与之相反,是以男性为主导 的父权社会。即便是在这样的地域内,农业经济的,即母权制的影 响也是不能低估的。甚至农业经济文化越来越多地渗入到游牧文 化,以至于到了8世纪,似乎已经消遁的古老的代表农业经济文化 的密教又以新的形式——印度教密教(包括克什米尔湿婆教)和佛 教密宗得以复活。密教与其社会结构相适应的是崇信阴性法则。 它主张阴性是世界之源,两性和合是万物的生因。而密教又是顺 世论派的存在形式,即是说,顺世论派与密教是一回事。
顺世论是流行于人民中间(lokeu āyata)的唯物论。 我们很 难想象这种唯物论却与密教有着密切的联系。印度著名的哲学史 家达斯古普塔评述说:
然而德宝(Guaratna)在他的《六见集论述》(adarśaasamuccaya)中谈到遮婆迦(Gārvāka)是一个虚无主 义宗派,说他们只知道吃喝,而不关心善与恶的存在,除 了直接感觉到的东西之外,不相信任何事物。他们饮酒 食肉,耽于无限制的性放纵。每年他们在一个特定日期 大家集会与妇女们无限制的交接。他们的行为像普通老 百姓,由此故称为顺世论。(《印度哲学史》ⅲ,533)
德恰托巴低亚耶对这一段评述提出了很有启发性的见解:德 宝所论及顺世论派的荒淫提示了一个有趣之点。它不可能仅是一 个道德败坏的标志,因为腐化堕落的人们不必要规定一年中一个 特殊的日子作那样放荡的狂欢。所以那种男女乱交有一种礼仪性 的意义。如果乱交是一种礼仪,那么食肉饮酒行为也一定是礼仪。 我们也可以在德宝的著作里至少看到了密教的标志三“摩” (ma-s)。而密教有五仪轨,被称做“五摩迦罗”(pañca makara),因 为表示这五个程式的名词都以“摩”(m)开始,它们是madya(酒), masa(肉),maithuna(性交),mudra(炒面),matya(鱼)。 其中前 三项是最重要的。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德宝所要证明的是顺世论 和密教是一体的。在上述引文中的“遮婆迦”是顺世论的另一个 名称。
佛教所谓的“灰身外道”就是顺世论派。这一派主张,人只不 过是物质的产物,死后火化而成鸽色(灰色),除了鸽色物质之外其 他一切悉皆空无。在某个节日,信徒以灰涂身作为密教的一种仪 式以表示其没有灵魂,没有来世、没有轮回的信仰。这种遗风一直 延续到今天。
德宝在这里提到顺世派的几个可以互换的名称:迦波里迦派, 遮婆迦派,广智派(音译:毗阿跋提派)。在这几个名称里,已经得 到确证的是,迦波黑迦派是密教群体,这一派直到现在在印度仍然 是强而有力的,而且人数众多。他们修持瑜伽,以灰涂身。他们的 修行与男女结合有关,他们的所谓成就(siddhi)的高低以交合持 续时间的长短而定。 这些人自称是毗湿奴派(Vaiavas),但他们 并不相信毗湿奴(Viu)或黑天(Kra)或他的化身。 这一派还 与大乘佛教在印度最后四百年所演化的一个密宗“苏哈佳”(Sa- hajia)派密切相关。从以上所述,可以知道顺世派与密教有着同 一性。
“顺世论”是梵文Lokāyata的意译,loka是“世界、 世间或人民的意思”;āyata是“顺应”,合在一起为“顺 应世间”信仰之义。它的信仰是反一切有神论的唯物 论。这一派很不幸,他们的经典和文献已散佚殆尽,只 有在其他敌论派的文献中可以看到为了驳斥而引用的 零星资料。从这些零星资料所表现出来的对有神论批 驳得急进、猛烈和挖苦得辛辣使我们今天的人也感到 惊讶。下面让我们引几个例证:
显而易见,孔雀、鸾凤、鸡等禽鸟,山石、 草木、花果、棘刺等,它们的颜色和形态之所 以不同,都不是由于自在天(神)原因,而是自 然而有的。他们(顺世论派)这样说:“谁锋利 了棘刺? 谁画的禽兽? 谁积起的山原? 谁凿成的涧谷? 谁又加以雕饰镂刻? 草木花木,这一切都不是由因而生, 在这个被创造的世间,没有自在天”。由此我们坚持这样 的观点:自我和世间的一切皆无因而生,是自然而有。正 如鹅能生白色,鹦鹉生绿色,孔雀生杂色一样,自我也是 自然而生的。
阿修罗抛弃了建立在三吠陀法上的整个制度。他们 骂吠陀,骂天神,骂祭祀礼仪,骂婆罗门。他们攻击婆罗 门教说:屠杀(牲畜作牺牲)无益于宗教功德。(更不要 说)火上焚烧奶油作为献祭就会产生将来的果报,这样的 作为形同儿戏。如果因陀罗(天帝)由于无数的献祭得到 诸神之首的地位,然后以萨米(sami)和其他树木为食,那 么食树叶的动物比他更优越。如果一只牲畜被宰杀作牺 牲会上升到天堂是事实,为什么献祭者不杀掉他自己的 父亲呢? 如果一个人因为别人吃东西自己真的饱肚子, 那么给在外旅行的人在家里上供案头,他们依靠这个也 用不着随身带粮食了。(见《顺世论》中译本,第51页)。
没有不同于此的世界,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湿婆的 区域一类地方是由其他思想派别的愚蠢骗子们编造出来 的。天堂中的享乐就在于:吃好吃的东西,与年轻的女人 在一起,享用华美的衣服、香料、花环、檀香糊等。地狱中 的痛苦即是由敌人、武器、疾病所造成的麻烦。解脱就是 死亡,它是生命的结束。(见《摄一切悉檀》)
《摄一切见论》也有类似的描述:“如果在光赞(祭祀)中被杀的 牲畜能升天堂,那为什么祭祀者不立即献出自己的父亲?如果祭 品使死去的人饱餐,那么,当旅行者动身时就不必准备旅途的干 粮。这些祭祀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效果。”
这些批驳是何等的有力、尖锐,何等的唯物! 那么他们究竟是 什么样的群体,又是什么样的背景呢?
我们知道,雅利安人侵入印度河流域是在约公元前2000年, 但直到前约700年才到达恒河流域中部,就是说吠陀文化到这时 才影响这一地区。而在包括恒河流域在内的广大地区,非吠陀文 化仍然占据着统治地位,甚至在雅利安人长期占领区这种非吠陀 文化也没有泯灭逍遁。这种文化的主要表现就是顺世论。而要了 解这种理论就不能不对其社会背景作一些讨论。
根据德·恰陀巴底亚耶的考证,当时的土著人正处在以农业 为主的母系社会。在这个社会,妇女占据着统治地位。我们知道, 农业是妇女的发明,而且在最初阶段是他们独占的职业。它为妇 女在经济上,因此也在社会上,拥有最高权力创造了条件。在这 里,我们找到了顺世论的意识形态特别重视阴性(prakrti pradhāna)的物质基础。与之相反,吠陀意识形态的显著特征是阳 性统治(purusa pradhāna)。它的物质基础是畜牧经济。这里引 出了性别在不同的经济结构中所具有的不同社会意义。
现在我们讨论的顺世论的历史背景正是犁耕前农业阶段的母 系社会。在这个社会结构中,妇女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而在 以游牧经济占统治地位的雅利安社会,与之相反,是以男性为主导 的父权社会。即便是在这样的地域内,农业经济的,即母权制的影 响也是不能低估的。甚至农业经济文化越来越多地渗入到游牧文 化,以至于到了8世纪,似乎已经消遁的古老的代表农业经济文化 的密教又以新的形式——印度教密教(包括克什米尔湿婆教)和佛 教密宗得以复活。密教与其社会结构相适应的是崇信阴性法则。 它主张阴性是世界之源,两性和合是万物的生因。而密教又是顺 世论派的存在形式,即是说,顺世论派与密教是一回事。
顺世论是流行于人民中间(lokeu āyata)的唯物论。 我们很 难想象这种唯物论却与密教有着密切的联系。印度著名的哲学史 家达斯古普塔评述说:
然而德宝(Guaratna)在他的《六见集论述》(adarśaasamuccaya)中谈到遮婆迦(Gārvāka)是一个虚无主 义宗派,说他们只知道吃喝,而不关心善与恶的存在,除 了直接感觉到的东西之外,不相信任何事物。他们饮酒 食肉,耽于无限制的性放纵。每年他们在一个特定日期 大家集会与妇女们无限制的交接。他们的行为像普通老 百姓,由此故称为顺世论。(《印度哲学史》ⅲ,533)
德恰托巴低亚耶对这一段评述提出了很有启发性的见解:德 宝所论及顺世论派的荒淫提示了一个有趣之点。它不可能仅是一 个道德败坏的标志,因为腐化堕落的人们不必要规定一年中一个 特殊的日子作那样放荡的狂欢。所以那种男女乱交有一种礼仪性 的意义。如果乱交是一种礼仪,那么食肉饮酒行为也一定是礼仪。 我们也可以在德宝的著作里至少看到了密教的标志三“摩” (ma-s)。而密教有五仪轨,被称做“五摩迦罗”(pañca makara),因 为表示这五个程式的名词都以“摩”(m)开始,它们是madya(酒), masa(肉),maithuna(性交),mudra(炒面),matya(鱼)。 其中前 三项是最重要的。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德宝所要证明的是顺世论 和密教是一体的。在上述引文中的“遮婆迦”是顺世论的另一个 名称。
佛教所谓的“灰身外道”就是顺世论派。这一派主张,人只不 过是物质的产物,死后火化而成鸽色(灰色),除了鸽色物质之外其 他一切悉皆空无。在某个节日,信徒以灰涂身作为密教的一种仪 式以表示其没有灵魂,没有来世、没有轮回的信仰。这种遗风一直 延续到今天。
德宝在这里提到顺世派的几个可以互换的名称:迦波里迦派, 遮婆迦派,广智派(音译:毗阿跋提派)。在这几个名称里,已经得 到确证的是,迦波黑迦派是密教群体,这一派直到现在在印度仍然 是强而有力的,而且人数众多。他们修持瑜伽,以灰涂身。他们的 修行与男女结合有关,他们的所谓成就(siddhi)的高低以交合持 续时间的长短而定。 这些人自称是毗湿奴派(Vaiavas),但他们 并不相信毗湿奴(Viu)或黑天(Kra)或他的化身。 这一派还 与大乘佛教在印度最后四百年所演化的一个密宗“苏哈佳”(Sa- hajia)派密切相关。从以上所述,可以知道顺世派与密教有着同 一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