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行贿事

2019-05-24 可可诗词网-古典小说 https://www.kekeshici.com

        裴佶常话:少时姑夫为朝宫(不记名姓),有雅望。佶至宅看其姑,会其朝退,深叹曰:“崔昭何人,众口称美,此必行贿者也。如此安得不乱!”言未竟,阍者报寿州崔使君候谒。姑夫怒呵阍者,将鞭之。良久,束带强出,须臾,命茶甚急,又命酒馔,又命秣马饭仆。姑曰:“前何倨而后何恭也?”及入门,有得色,揖佶曰:“且憩学院中。”佶未下阶,出怀中一纸,乃昭赠官絁千匹。
        《崔昭行贿事》出自李肇《唐国史补》。《唐国史补》三卷,是作者官尚书左司郎中时所作。书中皆载唐开元至长庆间事,乃有意续刘餗《隋唐嘉话》。李肇自序云:“纪事实,探物理,辨疑惑,示劝戒,采风俗、助谈笑,则书之。”为我们提供了盛唐中唐时期历史、文学和社会风俗的史料。由于具有一定的文学价值,亦被列入笔记小说之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言其体例:“上卷中卷名一百三条,下卷一百二条,每条以五字标题”,《崔昭行贿事》处于中卷。
        《崔昭行贿事》以裴佶拉家常谈往事的口吻,记述了他少年时目睹的一桩受贿事件的始末。裴佶在朝中做官的姑父表面上对行贿受贿的行为深恶痛绝,而当行贿者崔昭来府上候谒时,他却撕开了道貌岸然的假面具,欣然纳贿,暴露了庸俗卑劣的本相。
        在封建社会里,行贿与受贿的问题,历来为人们所普遍关注。宋代名相王旦,因宋真宗贿赂其一壶珍珠而在历史上留下污点;明朝功臣于谦则以“清风两袖”的廉洁作风赢得千古美名。然而,一个人为官的清贪,不仅仅反映出一个人品质的优劣,也不仅仅关系到一个人声誉的荣辱,它往往是一个时代社会风气的缩影,从中可以观察一个国家的盛衰。据《旧唐书》载,裴佶“元和八年卒,年六十二”,那么,他少时正值八世纪五十年代的“安史之乱”。官场上的污浊,既是动乱的标志,又是致乱的原因。小说借裴佶姑父之口说:“崔昭何人,众口称美,此必行贿者也。如此安得不乱!”一方面揭露了当时官场黑暗到了以行贿受贿为美的程度,一方面点明了行贿受贿与国家之盛衰密切相关的典型环境。因此,《崔昭行贿事》虽然篇幅短小,仅约略地记叙了裴佶姑父的几句话,几个动作,几种神态,但它的思想含量是很大的。它继承了中国古典小说言约旨远,以少总多的美学传统,通过对个别事件的具体描写,表现出社会生活中某些本质的东西。给读者以“咫尺应须论万里”的感觉。
        《崔昭行贿事》还有一独特的审美价值,通过漫画式的幽默笔法,增强了小说的讽刺效果,把某些封建官吏见利忘义、口是心非的心态刻画得维妙维肖。小说的第一句附录小注“不记名姓”,这便流露出对如此朝官不必记住他的名姓的轻蔑之情。续云:“有雅望”,既然连名姓都不值得一记,何“望”之有!“雅”正是反语鞭挞。接着便是姑父那一段正人君子式的议论,仿佛要写他如何拒贿了。然而作者欲抑先扬的笔锋轻轻地转回来,“阍者(看门人)报寿州崔使君候谒。”请看姑父以后的表情和动作:先是“怒呵阍者,将鞭之。”因为刚才还冒充好汉,马上就得让隐藏在心灵深处的那个鬼赤裸裸的登台,实在难堪!于是才有“良久,束带强出”的迟疑。但“须臾,命茶甚急……”心中之鬼既然登台,人性便泯灭了,还管什么“如此安得不乱!”姑父就是作乱之人。多么深刻的讽刺!作者犀利的幽默还在延续,又写姑父求晚辈裴佶回书房休息——心中的鬼害怕见人。一个“揖”字颇为传神,犹言:小爷爷,您别给我添乱了。然而裴佶还未下台阶,姑父便迫不急待地探怀出纸,了解贿品的内容。使读者联想到猫儿嗅腥……一个喜剧性的小丑形象确实表演得淋漓尽致。由于前文“如此安得不乱”的铺垫,使得喜剧性的形象亦含悲剧色彩。这便强化了作品揭露官场黑暗的主题。
        《崔昭行贿事》寓主观于客观之中,作者未发议论,就连行贿的崔昭也未公开露面,给读者留下了思索和想象的空间。小说语言十分简练,完全为刻画人物服务。如裴佶的姑姑仅说了一句话“前何倨而后何恭也?”知夫莫如妻。反感之情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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