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张祜
·孟 棨·
诗人张祜,未尝识白公。白公刺苏州,祜始来谒。才见白,白曰:“久钦籍,尝记得君款头诗。”祜愕然曰:“舍人何所谓?”白曰:“鸳鸯钿带抛何处,孔雀罗衫付阿谁?”非款头何邪?”张顿首微笑,仰而答曰:“祜亦尝记得舍人目连变。”白曰:“何也?”祜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非日连变何邪?”遂与欢宴竟曰。
〔选自《本事诗》〕
●●张祜是唐代元和、长庆年间以诗名重于当时的诗人,他终身不仕,但性喜山水,善交游,与当时诗人白居易、李绅、杜牧等人皆有往来,其诗作也多为漫游题赠。白公乐天先生,是众人皆知的晚唐诗坛的领袖人物,他二人即为当代名流,亦应是虽无缘相会,早闻其声。
本文叙述的是张祜与白居易苏州相会的一场。文章没有在他们原本不相识处多泼笔墨,而是一带而过,即入相会一幕,确是快刀斩乱麻,下笔干净利索,所用的表现手法,颇似电影的蒙太奇手法,一个镜头与一个镜头紧紧相连。
文章落笔最多的地方,是诗人相会的过程。诗人就是诗人,他们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他们的思维是跳跃的,他们的心胸是豁达的,他们的情感是浓烈的,他们的语言是精辟而富于哲理性的;总之,血液在他们的血管中不是流动,而是奔腾,因而,他们的相会,也是别具一格的。
初次相见,白居易便以玩笑的口吻对张祜说,我记得您的“款头诗”。何谓“款”,即“空”也,这样的开场白,使人能体会到相会时气氛的融洽,似相识多年的老友久别重逢,毫无生疏之意。白公的笑话大大出乎张祜的意料,作者在此巧用了“愕然”二字;便将张祜的神情刻画的淋漓尽致。这使文章得以顺情而下,自然而然地引出了“款头诗”的含义。“鸳鸯钿带抛何处,孔雀罗衫付阿谁?”像张祜这样一位多写题赠之诗的人,现将如此两件宝物,不知“抛何处”“付阿谁”,岂不是只见物,不见人的“款头诗”吗?作者利用白居易与张祜的一问一答,表现了白居易作为诗人特具的幽默和智慧。行至此时,作者的笔锋陡转,旋而改为描写张祜,虽然着墨不多,却也十分形象。作者写张祜的神情用了“顿首微笑”“仰而答曰”八个字,既描绘出张祜胸怀的广阔,也显示了张祜的自信、聪颖。张祜机智地说到:“我也记得‘舍人目连变’”。“舍人”是唐代的官名,“目连变”则指中国古代有关目连救母的传说。这就使白居易十分惊异,仅仅“何也”就交待出了白居易吃惊的程度并不低于张祜。此时张祜的回答更是妙不可言,他借用白居易的叙事抒情长诗《长恨歌》中的两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将白居易描写唐玄宗为寻宠妃杨玉环不辞劳苦,上天入地之举与我国古代传说“目连救母”相比,这与白居易对“款头诗”的解释如出一辙,大有“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韵味。
文章中作者用白描之笔讲述了张祜与白居易的相会、欢宴,使全篇文章既清新、脱俗,又幽默、含蓄。然而,纵观全文,最使文章添彩之处,还在于作者善于用诗人自己的语言,来表达作者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