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读·

        唐长庆中,兰陵肖氏子以胆勇称。客游湘楚,至长沙郡,舍于仰山寺。是夕独处撤烛,忽暴雷震荡檐宇,久而不止。俄闻西垣下窣窸有声。肖恃膂力,曾不之畏。榻前有巨捶,持至垣下,俯而扑焉。一举而中。有声甚厉,若呼吟者。因连扑数十,声遂绝。风雨亦霁。肖喜曰:“怪且死矣!”迨晓,西垣下睹一鬼,极异,身尽青,伛而痹,有金斧木楔,以麻缕结其体焉;瞬而喘,若甚困状。于是具告寺僧观之。或曰:“此雷鬼也,盖上帝之使耳。子何为侮于上帝?祸且及矣。”里中人具牲酒祀之。俄而云气曛晦自室中发,出户升天,鬼亦从去。既而雷声又兴,仅数食顷方息。肖气益锐。里中人皆以壮士名焉。

        〔选自《宣室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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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氏子》的主人公肖氏子不仅不惧鬼神,不敬鬼神,当他借宿寺庙,偶遇雷鬼时,还将雷鬼痛打了一顿,打得那鬼家伙呼号呻吟、昏迷声绝,表现了一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这个家住山东兰陵地方的肖姓青年,平日是出名的勇敢胆大。作者仅用“以胆勇称”四字,极简练地概括了这个肖姓青年的性格特征,可谓言简意明。正因为他是出名的勇敢胆大,才一个人离家远游,来到数千里之外的湖南长沙;也才敢于遇到雷鬼时将它痛打一顿。如果在开篇时不对肖姓青年的性格作这样的交代,那末,肖姓青年以后的言行就失去了“他必然会这样做”的依据,当然也就无法引出下文。
        对于这个像貌丑陋的雷鬼,肖姓青年和庙里和尚所持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作者以主要笔墨写了肖姓青年是如何痛打雷鬼的,写得有条有理、生动传神。这一部分由三个层次组成:第一层次写雷鬼骚扰。肖姓青年借宿仰山寺,“是夕独处撤烛,忽暴雷震荡檐宇,久而不止。俄闻西垣下窣窸有声”。这一层写的较简略,雷鬼并未亮相,只写了雷鬼逞威,响起一阵暴雷,直朝肖姓青年借住房间的屋檐边轰打,后又落到西边墙角下悉悉索索地作响,扰人安宁。第二层写肖姓青年扑击雷鬼,对当时的情景作了具体、生动的描绘。肖姓青年自持膂力过人,对鬼怪毫无畏惧之心。恰好床边有一根大马棒,他抓起来就跑了出去,跑到西墙边,弯着身子朝鬼怪打去,不想一打就打中了。打得那鬼物“有声甚厉,若呼吟者。因连扑数十,声遂绝。风雨亦霁。”肖姓青年这时高兴地说:“这个怪物离死不远了!”你看,肖姓青年对雷鬼视同蔑如,他是那样气粗胆壮,意气飞扬。第三层写雷鬼的亮相。天亮后,肖姓青年在西墙角下终于看到了那个被他痛打了一顿的雷鬼,原来它的形貌是那样丑恶难看,挨打后显出十分痛苦疲惫的样子。那末,庙里的和尚和周围的群众对雷鬼又是一种什么态度呢?当肖姓青年将他击倒雷鬼的事告诉他们时,他们非常害怕,担心祸及自身,一致斥责肖姓青年:“此雷鬼也,盖上帝之使耳。子何为侮于上帝?祸且至矣”。还办了三牲酒品,纷纷前来供祭。和尚和乡民们受传统思想束缚,对雷鬼敬若神明,生怕亵渎了它。当然,他们对肖姓青年的行为难以理解,也是坚决反对的。
        肖姓青年痛打了雷鬼之后,是不是就会遭到上帝的惩罚呢?作品对此也作了交代:“俄而云气曛晦自室中发,出户升天,鬼亦从去。既而雷声又兴,仅数食顿方息。”看来,天界的神灵也不过如此,并没有将祸事落在肖姓青年的头上。
        这则故事的结尾简短有力:“肖气益锐,里中人皆以壮士名焉。”经过痛打雷鬼的事后,肖姓青年的胆量、勇气更加锐利了。那一带的人都把他称为好汉。这与开篇“以胆勇称”相呼应,使其首尾圆合,通篇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