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野战军因天雨推迟了北宁线作战的时候,华东野战军正积极准备攻克济南的战斗。攻占济南,将华东、华北解放区连成一片,并为南进夺取南京门户徐州开辟道路,是解放军在南线作战的战略性要求。国民党军方面,王耀武曾于5月15日到南京向蒋介石报告军情,并建议放弃济南,将济南部队撤至兖州及其以南地区,与徐州一带的部队联成一片,并巩固徐州至兖州的铁路交通。但蒋介石没有同意,他为了不让华东、华北的解放区联络,坚持坚守济南。但不久,兖州、济宁即为解放军攻占,济南、临沂、青岛成为国民党军在山东的三个孤立的据点。8月间,统帅部获得了解放军积极备战的情报,指示济南守军“增强守备力量,确保济南,控制强有力的预备队,采取机动防御,加大围攻济南共军的死亡,削弱其力量,尔后再配合进剿兵团内外夹击,打败共军”,并令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指挥黄百韬、邱清泉、李弥三个兵团与华野作战,以解济南之围。杜聿明即至济南与王耀武等会商作战方案,王提出:“解放军的作战力量已大为增长,固守济南必须调整编七十四师或整编八十三师来增防,否则没有把握。”在王耀武的坚持下,蒋介石为加强济南防务,于8月26日决定命令正在苏北作战的整编第八十三师到徐州集中,准备空运济南。是日,国防部第三厅厅长郭汝瑰到济南视察防务,他向王耀武表示,如果共军进攻济南,国防部可于十天内空运八十三师到济南增防。但后来刘峙担心徐州一带兵力削弱,向蒋要求先向济南运输弹药、装备,暂缓运输八十三师,因此,在战前仅向济南运到该师的第十九旅^[1]。
        济南是国民党军重兵设防、筑有坚固工事的城市,解放军从未攻击过这样坚固设防的大城市,而徐州又有国民党军的三个精锐兵团,因此,攻济打援是一场严峻的战役。为了保证战役的胜利,解放军统帅部和前敌将领对战役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精心的部署,并作了最坏的打算。毛泽东曾指示:“整个战役应争取一个月左右打完,但是必须准备打两个月至三个月,准备对付最困难的情况,并以此作为一切部署和工作的主要的出发点。”^[2]华东野战军于8月20日在曲阜举行前委扩大会议,东西两兵团将领一起会商攻击济南的作战计划。会议期间,中央军委又于8月22日提议华野“在申删(9月15日——引者)以前完成有关攻城及打援的一切准备工作,申删左右开始攻城,御援及打援部队申删以前进入指定阵地”^[3]。8月31日,粟裕、谭震林、陈士榘致电中央军委,报告了华野关于济南战役的作战方案,“以攻占济南为唯一目的,并求歼援敌之一部”,对攻城和打援作了机动灵活的部署。^[4]9月2日中共中央军委批准了华野的作战部署。同日,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即发出济徐作战预备命令:“a.组成北线攻城集团。以原东兵团之九纵、十三纵、渤海纵队共二十四个团为攻城之东兵团,由许、王直接指挥(由东及东南向济南攻击);原西兵团之三、十纵及鲁纵共十九个团(由西及西南向济南攻击),归十纵宋司令、刘政委指挥,组织成为攻城之西兵团。该两攻城兵团统归许世友司令、王建安副司令统一指挥,担任围攻济南,并应首先攻占济南城西南郊飞机场、辛庄兵营及济市东郊及东南郊外围阵地,后协同向纵深发展,攻歼济南守敌,夺取济南。具体部署由许司令、王副司令决定。b.以原西兵团之一、六、四、八、(中野)十一纵队(属中野建制,当时归华野指挥——引者),原东兵团之七纵队及苏北兵团之二、十一、十二纵队(欠三三、三四两旅)并冀鲁豫军区之独立第一、第三两个旅,鲁中南之四个基干团共七六个团(原文如此,当系七十六个团——引者),组成南线阻援打援集团,负责阻援打援,保障攻城作战之完全胜利。”^[5]预定9月15日前后发起战役。
        当时,粟裕考虑到王耀武指挥较有才干,徐州一线国民党军兵力还相当强大,可能迅速增援。而华野西兵团七个纵队自睢杞战役后,部队极不充实,尤其干部伤亡太大,至今无法补充。因为战斗激烈,伤亡严重,团以下干部存在害怕牺牲的“保命”思想,战斗力受到影响,需要多做政治鼓动工作。东兵团则养精蓄锐,战力比较充实。为保证攻济战斗有充分的时间,华野以总兵力的44%弱,约十四万人组成攻城兵团,而以总兵力的56%强,约十八万人组成阻援、打援兵团。在进行战役部署期间,许世友于8日曾向粟裕“建议将攻济西兵团之两个纵队中抽一个纵队至铁路以东,以便集中兵力”。但粟裕则认为“总以能迅速攻占飞机场为第一步作战目的”,以便断绝敌军空援,因而要求东兵团的第十三纵队“协同鲁中之四个团,沿津浦路东向党家庄、凤凰山、七里山之线攻击,以协助三、十纵达成迅速攻占飞机场之任务”^[6]。11日,许世友致电中央军委,虽然接受了既定的部署,但仍批评当前部署“我们兵力不集中,没有重点的使用”^[7]。为此,中央军委复电许世友,指出:“此次作战部署是根据军委指示决定的”,解释了攻城和打援部署的原因,并着重指示说:“至于攻城部署应分两阶段,第一阶段集中优势兵力攻占西面飞机场,东面不要使用主力,此点甚为重要,并应迅即部署。”军委明确指示:“整个攻城指挥,由你们担负。全军指挥,由粟裕担负。”^[8]
        正当华野部署攻济之际,不确定地获悉国民党军第八十三师一个旅已增调济南,一度对攻济部署产生疑虑。华野原来获得的情报,济南守军仅七个正规旅,现增加八十三师一个旅,以及由保安旅改编为正规旅的第七十四师第五十七旅,实际应为九个正规旅的兵力。当时,攻济部队处于主动地位,又有后方根据地的强大支持,可以采取机动灵活的部署,所以,中共中央军委经过分析,指示攻济前敌将领说:“只要你们在八十三师加到济南后,仍有把握夺取飞机场及在济市外围歼敌一部,你们仍以按照原计划发动攻济,并在徐、济间准备打援为适宜,只要你们能在飞机场及其附近歼敌二个旅左右,则济市之敌等于没有增加。除非你们对夺取飞机场及在济市外围歼敌二个旅左右业已完全无把握,那就只好根本放弃攻济计划,而另作其他计划。但即使如此,亦不妨试攻一次两次,假如试攻无效,对我亦无大损失。”^[9]
        国民党军在济南的总兵力有十一万,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为对付解放军的进攻,将济南分为东西两个守备区,守备重点置于飞机场的以西以南,以整编七十三师师长曹振铎为东地区指挥官,以整编九十六军军长兼八十四师师长吴化文为西地区指挥官。9月10日以后,解放军向济南外围运动。济南形势吃紧。14日,王耀武到南京求援。统帅部见解放军攻济征候明朗,才下令开始空运第八十三师。然而,这时候八十三师已为徐州剿总调往丰县、鱼台。15日,王耀武面见蒋介石,要求增援,同时指出过去政府军对解放军阻援力量估计得太小的教训,认为:“如济南被围攻,陈毅部的主力极可能布置于兖州、济宁及其以北的地区,阻我援军北上。又加我军士气不振,增援部队力量太小了,很难完成任务。”^[10]蒋介石不得不于临战之际,改为将七十四师由徐州空运济南,并答应准备强大部队增援济南。王耀武即由南京飞回济南。同日,蒋介石命令“下令空运七十四师去济南”^[11]。蒋介石的这一命令是下给第三厅的。济南军情已经十分紧急,而统帅部指挥仍十分迂缓。
        16日17时,在解放军攻击济南前数小时,国民党军参谋总长顾祝同召集会议研究作战。当时,北宁线战斗也已经打响,参谋部才“决定训令卫立煌、范汉杰,令集中力量守锦州、锦西、葫芦岛及秦皇岛、山海关两区。对于共军攻济南则用七十四师入济南以求固守,然后以大军向鲁西进攻,求逐步歼敌”。16日午夜,解放军开始攻击济南,17日10时,据《郭汝瑰日记》,国民党军统帅部“于总统官邸会报,将徐州及锦州方面之作战意见报告后,总统均一一认可,本厅起草命令下达后,总长并约杜聿明来第三厅,由余面告总统之企图,令其明日即速返徐州按指示指导作战”。而七十四师自丰县返徐州耽搁一日,至17日,第七十四师空运抵济南仅为二千余人^[12]。即该师五十八旅一七二团七个连,不足一团兵力。显然,国民党军的行动部署步步落后,不仅仅是慢了一拍。
        9月15日夜,解放军攻济东兵团渤海纵队占领龙山镇、三官庙,主力抵达济南东郊。16日拂晓,西兵团包围长清,主力进至长清东南的宋村、讲书院地区。东西两兵团进迫济南。16日夜24时,解放军东西两兵团向济南外围阵地发动全线进攻。战斗十分激烈。王耀武判断,解放军主攻方向在西面,为保护空运机场的安全,即令整编第二师师长晏子风率总预备队第十九旅、五十七旅向古城以西增援,策应长清作战。此前,解放军地下工作人员对济南西区指挥官、整编第九十六军军长吴化文作了大量策反工作。17日拂晓,吴通过联络电台向解放军密报:“王(耀武)命晏子风率六个团于十六日夜援长清以东,望注意。晏在古城预备于十七日解长清围。”^[13]解放军西兵团即于17日晚全歼长清守敌,并击退晏子风一个团,各纵顺利推进,济南守军的王府庄、藤槐树、讲书院、古城、段店、东山等据点相继失守,保四旅放弃齐河,未奉命令偷偷渡过黄河撤至济南近郊。
        根据中央军委和华野部署,解放军东兵团在第一阶段战斗中,只是助攻部队,西兵团则是目标飞机场的主攻部队。但前线将士战斗情绪高涨,对攻克济南充满信心。第九纵队司令员聂凤智主动挑起主攻济南的担子,在向各师团下达作战命令时,竟将“助攻”改为“主攻”,并指示所部:“助攻不是佯攻,是真攻而不是假打。我们全力以赴,整个战役稳有胜利把握。”^[14]因此,东兵团攻击十分猛烈。经一夜战斗,解放军即占领了坚固设防的济南屏障茂岭山、砚池山。为了阻止部队溃退,王耀武枪毙了一个营长。东郊屏障失守,东面战斗比西面更为激烈,打乱了王耀武的部署,也使他对敌情产生了迷惑。王即令十九旅和五十七旅回调东援,并令七十三师预备队及十九旅向解放军反攻,企图夺回茂岭山、砚池山阵地,但均被解放军击退,伤亡惨重,不得不撤至马家庄阵地继续抵抗。
         18日,解放军西兵团继续推进,用炮火控制了飞机场。国民党军空军被迫停止空运第七十四师增援部队。17日夜,解放军西兵团已逼近吴化文部阵地。吴化文原属西北军系统,在国民党军中是杂牌军,在解放军的策反下,有起义的愿望。18日凌晨,济南中共市委交通员李如刚赶到吴部,传达解放军要求:“当前方部队接触时,贵军应迅速后撤集结。”但吴化文尚在动摇之中,回避撤出阵地,要求在原地集结,请解放军转向商埠进攻。策反工作进入极为紧张复杂的阶段,因此,西线战斗一度比较沉寂^[15]。由于吴的拖延,妨碍了解放军的推进,18日夜11时,解放军西兵团向吴化文部簸箕山阵地实施炮击,施加军事压力。经过地下工作人员的努力,吴化文终于下了决心,于19日晚召开军官会议,全军两万余人宣布起义,撤出阵地。西兵团乘势全部占领了飞机场,并控制了商埠以西地区。
        吴化文部起义使济南的防御出现了巨大的漏洞。战局严重恶化,王耀武张皇失措,对防守济南完全失去了信心。他一方面调整部署,收缩阵地,一方面分电蒋介石、刘峙:“吴化文部投共,济南腹背受敌,情况恶化,可否一举向北突围。”20日凌晨,蒋介石命令王耀武坚守待援,并说:“我已严令援军星夜前进,以解济南之围。”^[16]王即将外围部队调入内城,以内城为主,固守待援。
        20日晚,西兵团从南、西、北三面向商埠进攻,21日突入商埠,展开巷战。王以自己指挥过的七十四师空运至济南的部队,扼守原绥区司令部驻地邮政大楼,在22日商埠被解放军占领后,仍顽强死守,血战至23日,被解放军歼灭。22日夜,东兵团向外城发起攻击,至23日予以占领。国民党军退守内城。至此,解放军战局进展十分顺利,为了不给济南守敌以喘息机会,23日晚,解放军东西两兵团同时向内城发起总攻。东兵团第九纵队向城东南突击,遭到敌第十五旅的顽强阻击,三次攻击均遭失利,伤亡严重。司令部不能不考虑是否撤出战斗,调整部署后继续攻击。前线指挥员经过研究,决心重新组织火力,再次突击。24日2时25分,解放军第九纵队第七十三团终于英勇地突入内城,转入巷战。不久,西兵团第十三纵队也从坤顺门突击成功。是日晚9时,解放军完全占领济南,济南战役胜利结束。王耀武化装潜逃,至寿光县,被解放区公安战士查获。
        济南战役进行过程中,杜聿明企图等待解放军攻城部队遭到严重杀伤后,再率援军北进,夹击战力衰竭的解放军,所以,计划于解放军攻击济南后第五天令部队出动。他对解放军的攻坚能力显然大大低估了。济南局势急转直下,杜聿明在蒋介石的严令下,不得不提前北进。但解放军阻援部队已严阵以待,杜聿明部推进十分小心,加上天雨路滑,每天仅前进数公里。济南很快失守,迫使杜聿明急忙率部回撤,以免受到解放军打援部队的攻击。
        解放军以14万人的攻城部队,对国民党军十一万人的守城部队,在兵力上并无优势可言,但仅经过八天战斗,就攻下了国民党军长期经营、坚固设防的济南,这给解放军各部队以巨大的鼓舞,对国民党军的士气也予以严重的打击。济南战役的胜利,构成了解放军战略决战胜利的前奏。战后,蒋介石对美国顾问巴大维表示,他“对济南之战的结局深表失望”,“该城失陷实出意料之外”,“必须研究中国的战略与战术以及野战部队的组织与训练,藉使在济南所犯的错误不致重复”,“过去不惜任何牺牲以坚守强固据点或主要城市的老战略,必须改变”^[17]。然而,蒋介石焉有回天的灵丹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