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 ·妾薄命行二首 ·其二

2024-01-25 可可诗词网-建安诗文 https://www.kekeshici.com

日月逝矣西藏,更会兰室洞房。华灯步障舒光,皎若日出扶桑。促樽合坐行觞。主人起舞娑盘,能者穴觸别端。腾觚飞爵阑干,同量等色齐颜。任意交属所欢,朱颜发外形兰。袖随礼容极情,妙舞仙仙体轻。裳解履遗绝缨,俯仰笑喧无呈。览持佳人玉颜,齐举金爵翠盘,手形罗袖良难,腕弱不胜珠环。坐者叹息舒颜。御巾裛粉君傍,中有霍纳都梁,鸡舌五味杂香,进者何人齐姜,恩重爱深难忘。召延亲好宴私,但歌杯来何迟。客赋既醉言归,主人称露未晞。

这是一篇描写权贵歌舞盛况的诗。“日月逝矣西藏,更会兰室洞房。”这开篇就写出了欢宴是夜以继日。兰室洞房,是形容幽静深邃之屋。白日既逝,时已入夜,复会欢宴在兰膏明烛的深邃之屋。入夜复会,更是别有情趣,接着,便写出了欢会宴饮是在什么环境下进行的。“华灯步障舒光,皎若日出扶桑,促樽合坐行觞。”可见那兰室洞房之内,华灯先置,明亮如朝日。就在这里合樽促席,传杯相娱。这时,则是“主人起舞娑盘,能者穴觸别端,腾觚飞爵阑干。”娑盘,即媻娑,因为其合韵而倒之。这里是形容舞姿回旋轻捷。古时,宾主宴饮欢会,常以舞相伴。沈钦韩《三国志补注》引《通典·乐五》云:“前代宴乐必舞,魏晋以来尤重以舞相属。”能者,当指客人。穴觸别端,黄节《曹子建诗注》云:“言侧则相触,正则相分,盖舞态,犹傅毅《舞赋》所谓若竦若倾,飞散合并也。”觚,酒器。阑干,横斜之貌。这里写出了宴饮时以舞相伴的场面。主人翩翩起舞,舞姿优美,回旋轻盈,客人舞态变幻,妩媚多姿,令人陶醉,使那些宴饮之人举杯迅疾,杯盏横斜。接下的三句则写出了主客面颜酒色之后,又为女子美好的体态所陶醉。“同量等色齐颜,任意交属所欢,朱颜发外形兰。”量,此指酒量。色颜,指容颜。所欢,指女子。形兰,即兰形。宾主酒量相同,均面颜酒色,又为那女子美好的容貌,绝妙的体态所欢。下面自然引出女子舞时之姿:“袖随礼容极情,妙舞仙仙体轻。裳解履遗绝缨,俯仰笑喧无呈。”礼容,即体容。情,借为“精”。裳解,即解裳,此句本《史记·滑稽列传》中的句子。其中写道:“男女同席,舃履交错,罗襦襟解,微闻薌泽。”又曰“淳于髡仰天大笑,冠缨索绝。”呈,当借为程,即法、度。女子起舞,长袖婀娜,姿态精妙无比,美妙之舞仙仙然,体态轻盈多姿。这怎能不令人为之沉醉,可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为此那些观赏者情不自禁地罗襦襟解,俯仰喧笑,致使冠缨索绝。这两句写出了观赏者的神态。“览持佳人玉颜,齐举金爵翠盘,手形罗袖良难,腕弱不胜珠环”四句写女子之态。那佳人美貌玉颜,双手举起金爵翠盘,手难于露出罗袖之外,手腕柔弱承受不了珠环等饰物。这里将女子举爵托盘娇羞之态描绘了出来。使 “坐者叹息舒颜”。坐者指宾客。舒颜即面色舒展,开心欢笑的样子。接下来的“御巾裛粉君傍”五句,写美人与君爱深。御,黄节《曹子建诗注》引蔡邕《月令章句》云:“凡衣服加于身曰御。”裛粉,指衣香。霍纳,即藿香。都梁,即兰花。鸡舌,即丁香。齐姜,比喻年轻貌美之女。女子的衣巾在君旁散发着沉郁的芳香,其中有藿香、兰花、丁香等各种香味。进来的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与君相爱情深似海。最后四句写不醉无归。召集延请亲朋好友尽情宴饮,只是杯来一何迟缓,客人已醉说要回去,主人则说露未干。可见他们是沉醉在极度欢乐的宴会之中。

此诗细腻地描写了宾主欢会宴饮,歌舞助兴的情景以及舞女的柔姿美态。宴饮尽情,描写亦尽情。整首诗是以六言形式写成,如此长篇的六言诗在曹植的诗作中亦并不多见。关于此诗在艺术上的成就,前人已早有所见。钟惺曾说:“妮妮叙致,不尽情不已。看其音节抚弄停放,迟则生媚,促则生哀,极顾步低昂之妙。”(《古诗归》)陈祚明评论得更为详尽:“《日月既西藏》此亦 《燕歌行》之流,促节相同,而此更以繁声见异。敷扬琐屑,流态生姿,与儿女昵昵私语,情不可已。六言易得矫劲,难为曼声。此体于曼声之中,又有促节。太柔则不古,太刚则不秀,侔色揣声,极难合度,独此辞风清流丽,百咏不厌。‘朱颜’ 句,‘腕弱’ 句,有生致。中有数句古雅。”指出了此诗在艺术上所达到的高度。关于此诗的题旨,朱乾指出:“通首不言薄命,而薄命自见。上有 《关雎》、《鹊巢》,下有 《采蘋》、《采蘩》,端庄恭俭,助成内教,此女士之行也。今以玉颜淑貌,侪于歌舞之场,以邀客醉,非薄命而何?何必更言色衰爱弛也。唐李端诗云: ‘畴昔将歌邀客醉。如今欲舞对君羞。忍怀贱妾平生曲,独上襄阳旧酒楼。’是以将歌邀客为胜于襄阳酒楼也,岂识薄命意哉?两诗俱从得意时写到极情尽致,言外之意,含而不露,令人自思,所以为妙。自汉以后,此音绝响久矣,必如太白诗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才是此题此诗也。”(《乐府正义》)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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