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对于华北农民来说是一个苦难的记忆,持续的干旱横扫华北诸省,不少地方颗粒无收,农民被迫离乡出走,灾民成千上万,死亡数以万计。华北大旱造成的危害之大,在民国时期只有1931年的江淮大水灾可以与之相比。
        1928年,全国是一个灾害之年,有二十一个省区发生严重的旱、涝、风、雹、蝗、疫、霜、地震、山崩等灾害,其中尤以西北地区和华北地区的旱灾最为惨重。据统计,全国当年受灾县有1 093个,灾民5 062万人,占全国人口总数的八分之一。而被华洋义赈会认定的旱情较重的省份计有绥远、甘肃、陕西、河南、察哈尔、山东、山西、河北和湖北九省,涉及到华北地区的所有省份。在此次旱灾中,绥远与山西省的灾情最重,是南京国民政府赈灾委员会认定的一级灾区;山东、河南、察哈尔是二级灾区;热河是四级灾区①。
        华北的旱象,实际上在1927年便已露端倪,但始终得不到南京国民政府的重视,华北旱情因之得以蔓延,一直持续到1930年,形成了历史上罕见的特大灾荒。正如时评一针见血指出的那样,“此类虽曰天灾,实乃人祸。盖中国自来防灾设备,最为讲求,积谷屯仓,原为歉岁,乃以近来干戈扰攘,吏治不修,地方存粮,久被征发,慈善之款,亦受诛求,遂致一旦遇灾,平粜且无从着手”;此外,“植林开渠,最足防旱,乃近来林政无人讲求,种树仅应故事,若夫沟洫之治理,更非地方有司所注意,致令雨炀不调,直无可救济”,于是,“人祸所极,天灾乘之。”②显然,灾荒在近代以来仍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自然现象,但如果有政府的大力投入和援助,灾情是会大大和缓的,民国时代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爆发大面积、罕见灾荒,南京国民政府是难辞其咎的。
        华北地区包括绥远、山西、察哈尔、河北、山东、河南境内的黄河北部和热河部分地区。1928年特大旱情分省综述如下。
        绥远省。绥远省地处山西的西北部,除了河套一带外,其余地区多为沙漠和干旱地带,气候干燥,正常年份还时常缺水,生活十分困难。此次大灾,全省无处不旱,可谓赤地千里。自开春至夏天,全省几乎滴雨未下,麦子无收,秋粮未播,不少地区连青草都不长。
        固阳、武川、清水河、包西各县,民众四散逃离,绥垣、包头等地饥民云集。固阳一县“自春间无雨,野菜不生,人民尽食牛马粪内草籽”③,该县先后逃亡4 800余户,约1.93万余人④。包头地区灾情也极重,1元大洋只可买7斤白面。春初时,民众即食草籽沙蓬,在包西曾发生聚众抢食草籽现象。萨拉齐、托克托两县向是繁荣地区,两县所有的牛、马、骆驼全部杀吃,食田鼠、猫、狗致病者,食苜蓿、蒺藜而致疫者不在少数。
        据统计,绥远全省受灾县份为归绥、萨拉齐、托克托、固阳、武川、和林格尔、包头、清水河、五原、东胜、临河、丰镇、集宁、大佘太、兴和、陶林、凉城等十七个县,灾民149.8万人。
        山西省。4月,由于阎锡山率晋军参加北伐战争,在晋北地区与奉系军队进行作战,致使晋北地区的十八个县陷于炮火之中,民众在兵灾中不堪重负,损失极为惨重,如河曲县民众损失93.4万余,极贫人口4 726人,山阴损失为503.2万余元,极贫人口4万余,平鲁损失57万余元,极贫人口2.6万余,左云损失34.1万余元,极贫人口4万余,怀仁损失64.9万余元,极贫人口1.5万余⑤。战争过后,由于农时已误,雨量奇少,造成田地荒芜或收成极少,至8月后形成大面积的灾荒。
        由于夏季持续干旱,秋冬又无雨雪,田地无法下种,晋南的临汾、汾县、灵石、芮城、永和、赵城、汾西、大宁、吉县、万泉、曲沃、平陆、稷山、夏县、河津、垣曲、永济等40余县颗粒无收,赤地千里,粮价涨至现洋1元仅能买6—7斤面,但依然有价无市⑥。晋中地区的太原、平遥、介休、兴县、临县、交城、离石等地同样麦收无望,致使不少地方贫者只能“遍野掘草根、剥树皮以为食”⑦。
        在夏日炎炎中好不容易熬到秋天,10月,一场特大冰雹和水灾又给盼着秋收的民众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晋中地区的阳曲、太原、孝义、介休、文水、长子、方山、平定、临县,晋东南地区的平顺、榆社、沁县、屯留、寿阳,晋南地区的平陆、稷山、夏县、汾城、襄城、新绛等地,晋北地区的灵邱、偏关、崞县等地共33个县,或有山洪暴发,或有冰雹肆虐,一时灾情严重,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时有所闻。晋北地区的苛岚、五寨、神池、宁武、浑源、灵邱、广灵等县,既经兵灾,又经奉军强种罂粟,粮食收成极少,再经绥远商人、军队前来购粮,致使穷人几近绝食,“竟有食油渣、野菜、草根、树皮者”⑧。
        据统计,山西省是年受灾县为86个,占全省总数的82%,灾民达到600余万人⑨。
        察哈尔省。察哈尔省自1925年起连续三年持续干旱,全省大多数地区收成极低,游牧地区由于水草不生,牛羊多半死亡,加上持续干旱造成的蝗灾,更使全省灾情雪上加霜。
        1928年6月的调查表明,极贫人数各县共约60余万,盟旗约30余万人;次贫者约240万人。全省16个县,因旱、雹、蝗、霜、雪等灾造成颗粒无收的县有张北、多伦、商都、康保、宝昌、沽源等6个,怀安、龙关、赤城、延庆、怀来、阳原、宣化、万全、涿鹿等九个县的收成只有一二成,树皮、草根皆已难寻。而12月的统计表明,灾情大大加重。张北极贫人口有2万余人,次贫人口7万余人;丰镇极贫人口10.7万余人,次贫人口11.97万人;集宁极贫人口4.58万人,次贫人口11.97万人;兴和极贫人口2.8万人,次贫人口4.59万人;陶林极贫人口0.86万人,次贫人口2.6万人;多伦极贫人口1.27万人,次贫人口1.9万人;商都极贫人口2.8万人,次贫人口4.7万人;康保极贫人口2.7万人,次贫人口3.8万人;宝昌极贫人口1.2万人,次贫人口1.3万人;沽源极贫人口3.1万人,次贫人口4.2万人;凉城极贫人口6.3万人,次贫人口8.8万人;左翼牧场极贫人口0.17万人,次贫人口0.22万人⑩。
        据统计,察省口外11个县、3个牧场、6个蒙旗普遍受灾,共计有灾民58.07万余人(11)。全省灾民约为300万余人。
        河北省。本年4月,南京国民政府举行第二次北伐,河北处兵家必争之地,战火燃遍全省。6月,战火刚息,旱魃又至,继之以滹沱河暴涨酿成水灾,南部赤地,北部泽国。
        大名、南乐、深泽、邢台、内邱、赞皇、曲阳、行唐、灵寿、饶阳、安平、东光、盐山、大城、河间、沧县、静海、文安等县,自1927年夏就一直处于旱情中,秋后少雨,对农民播种及收获均不利,到本年6月后才降大雨,随后即生蝗虫,蝗灾未灭,冰雹又落,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几乎所有庄稼均无收成。大名约有灾民30万余人,“卖儿鬻子价视年龄而定,幼稚者二三元不等,成丁者百元左右,房屋拆毁殆尽”。蓟县、沧县、磁县灾民均在10万人以上。一些县“人民犹以棉籽、麸皮等充饥,其余诸县多食糠、油渣、蝗蝻、草叶、木屑”。
        据统计,河北全省遇旱、水灾的县有92个,超过全省总面积的三分之二,兼遇兵灾的县有80个,灾情最重的区域为清苑、大名等64个县,灾民达600万余人,超过全省人口的五分之一。
        山东省、1928年山东省诸灾频仍,水旱肆虐。其中,旱灾遍及山东全省大多数的县,胶东及鲁南地区旱情较重。
        据对山东全省48个县的调查,由于旱灾,曹县颗粒无收,收成在一二成的有14个县,三成的有8个县,四成的有2个县,五成以上的仅有4个县。历城灾民约2.8万人,临清灾民约8.2万人,费县灾民约20万人,平原灾民约6万人,宁阳灾民约1万人,泗水灾民约7.2万人,峄县灾民约8万人,汶上灾民约3万人,济宁灾民约6.6万人,金乡灾民约5万人,单县灾民约10万余人,莘县灾民约10万余人,茌平灾民约30万人,冠县灾民约19万人,馆陶灾民约16万人,恩县灾民约2.2万人,高唐灾民约12万人,德平灾民约2.2万人,安邱灾民约3万人,濮县灾民约5万人,范县灾民约4万人,观城灾民约6万人,朝城灾民约11万人,武城灾民11万人,东阿灾民12.8万人,夏津灾民6万人,邱县灾民8.1万人,堂邑灾民6.1万人,博平灾民5.3万人,乐陵灾民1.1万人,沾化灾民2.5万人,博兴灾民10万余人,沂水灾民7万人,临沂灾民4万人(12)。
        据统计,山东全省受灾县有83个,灾民总数约为500万人。
        河南省。继上年干旱后,本年夏秋以来,河南全省旱情持续发展,7月,玉米、谷子播种后难以生长。8月,蝗虫继起,秋苗几乎全部被吃光。10月,旱象仍然不见好转,以至赤地千里,村落成墟。灾情最重的区域为豫西、豫北、豫东的47个县,次重的区域有全省各地的52个县,另有7个灾情较重的县。各地的灾民食物中,粮食已成罕见之物,普遍有油渣馍、棉花叶、醋油渣、榆树皮、菱草根、榆树皮面、蔓青、地衣、棉花子面、杏叶、豆渣、槐豆等(13)。
        洛阳县自春至秋,旱情不断加重,收成不足二成,百姓开始时吃谷糠,以后又吃草根、树皮充饥。临汝县旱、蝗、雹三灾齐全,收成不到三成,全县12.4万人,外出逃荒者达9.6万余人。灵宝县旱灾奇重,夏秋均颗粒无收,中等人家卖田售物,极贫人家遗弃子女,以致荒郊野岭常常发现婴儿尸体。宝丰县“二麦收成不及十分之二”,灾情极重,全家自尽、投井事时有所闻。陕县东南乡头峪镇、宫前镇一带,大小村庄百余户,或死或逃,竟无一户留存。临漳县由于奉军南下,兵荒马乱,人民流离失所;大乱之后,旱、蝗灾情发生,农民收成仅一二成,以致家家赤贫,户户皆空。
        据统计,河南省受灾县为112个,豫西全省共有灾民761.16万余人(14)。1928年11月1日前,到本省外县或到外省逃荒者约有300万人;1929年2月1日前,逃荒者约有1 000万人;1929年4月1日前,逃荒者约在1 000万人至1 500万人之间。由此可见河南省的灾情之重。
        热河省。热河地处朔北,山地贫瘠,气候干寒。1928年春天,一春无雨,旱象顿现。夏秋之际,承德、赤峰、平泉、建平、围场、开鲁、林西、滦平、丰宁等14个县,旱灾严重,老弱流离,死亡相继。
        综上所述,1928年的华北大旱,灾难极为严重,各省受灾面积都非常广大,灾民约为3 000万人。它造成的农村经济破产,农民流离失所,盗匪四起,农村阶层剧烈变动,从一个方面说明了南京国民政府统治体制的僵死,为以后的社会变动积聚着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