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上半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朝着更加有利于联合国家形势方向发展。为了更好地协同作战,击溃侵略者,尽早结束战争,同盟国大国首脑感到有必要立即进行会晤,商讨以后的战略方针。开罗会议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提上议事日程的。
        1943年6月初,罗斯福将打算召开英美苏中四国首脑会议的消息告诉宋子文,并嘱宋转告蒋介石,以便作好思想准备。6月7日,蒋介石回电宋子文,“对于罗总统拟约丘、史(斯)与余四人会谈,并愿先与余畅谈之提议,甚所感纫。”①
        7月4日,罗斯福电告蒋介石,拟于重庆与华盛顿间之中途地点,切望相晤会谈。并说“鄙人深信吾人相见殊为重要”②。8日,蒋回电罗斯福:“余皆同意。”③7月中旬,美方提出准备在阿拉斯加召开这次四国首脑会议。蒋于7月21日电告宋子文说:“相晤地点,中以为经过俄国西伯利亚赴阿拉斯加,如不与史大林约晤,则于中俄与国际皆受不利之影响,故不如在其他地区为宜。至于究择何地,仍请罗总统拟定电告。”④
        10月28日,罗斯福向蒋介石正式发出邀请电称:“余极望与阁下及丘吉尔能及早会晤于某处。时间定为11月20日至25日之间,余思亚勒散得(埃及海岸)当为一良好地点。该处设备颇佳,余将携少数干部前往,包括敝国最高级之陆、海、空军军官,会议日期约为3日。余知阁下不欲久离贵国,但现时远行,对余甚为适宜。余正期望与阁下相见,因余信有多数问题,惟有吾人面觌,方能得圆满之解决也。”⑤
        11月1日,罗又致电蒋,“余望阁下能决定于11月26日,约在开罗邻近之处,与丘吉尔及余相会晤。对于四强提议得获如此惊人之进展,殊为欣慰。”⑥11月9日,罗再次电请蒋介石“望于21日抵达开罗,丘吉尔将晤余于此。余与丘吉尔拟于26或27日,在波斯与史大林元帅相晤,故余殊愿阁下、丘吉尔与余得于此先相晤”⑦。
        为了准备这一史无前例的三国首脑会议,重庆国民政府陷入了一片繁忙:军事委员会、国防最高委员会等拟定了包括政治、军事及战后中美经济合作的一系列提案、草案,同时还对英美两国可能提出之问题作了准备答案。
        关于战后问题,重庆国民政府极为重视,提案强调:一、维持世界和平:战事结束后,现有之联合国团体仍应继续存在,而以中、美、英、苏为主席团,担负维持世界和平之责,至普遍集体安全制度成立时为止;二、国际经济合作:在原则上可予赞同,并表示欢迎外资。
        在“美方可能提出之问题”中,开列了中共问题。
        在“英方可能提出之问题”中,开列:一、西藏问题:本年8月间,宋部长与英外相艾登曾在伦敦谈及此问题,双方意见相去甚远,似以留待日后解决为宜。二、九龙、香港问题:九龙为租借地,归还中国固属毫无疑义,惟在英方视之,九龙与香港属一问题,而香港为割让地,其法律上地位与九龙不同,似以留待日后解决为宜。
        在“英、美双方可能提出之问题”中,开列了:一、国际金融平准基金问题;二、国际银行问题;三、国际民用空航问题。以上三问题在原则可予赞同,惟详细办法似应保留从长计议⑧。
        为使这次会开得圆满成功,罗斯福还派出赫尔利作为总统特使于11月12日飞赴重庆,就开罗会议预先交换意见。赫尔利除解释罗斯福的用意之外,并说明:关于亚洲问题,中英两国如有分歧,罗斯福可以第三者的地位从中调解⑨。
        14日,中国方面对于将在开罗会议中提出的问题准备了六个提案⑩。17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余此去与罗、丘会谈,应以淡泊自得、无求于人为惟一方针,总使不辱其身也。对日处置提案与赔偿损失等事,当待英、美先提,切勿由我主动自提;英、美当知敬我毫无私心于世界大战也”(11)。
        18日上午11时,蒋介石偕宋美龄,率中国代表团一行二十多人分两批离开重庆,经印度飞往开罗。中国代表团成员还有:国防最高委员会秘书长王宠惠、军事委员会办公厅主任商震、侍从室第一处主任林蔚、军事委员会航空委员会主任周至柔、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董显光、军令部第二厅厅长杨宣诚、外交部参事郭斌清、侍卫长俞济时、驻美军事代表团团员蔡文治、军事委员会战地服务团总干事黄仁霖、侍从室组长陈希曾、侍从武官陈平阶、侍从秘书俞国华、随从医官左维明、宋美龄英文秘书陈纯廉等。
        21日上午7时零5分(开罗时间),蒋介石一行抵达开罗市郊之培因机场,在机场迎接的有陈纳德及美国第九航空队军官若干人。英方联络官为自己未派员恭迎蒋介石一行辩解说:“委座抵开罗时间较预定者早一日,当时美方空军人员严守秘密,故英方军政长官未获来机场迎接。”(12)
        当日晚9时,蒋召集随员开会,规定随从人员各员任务及集合办公:王宠惠、郭斌清负责政治;商震、林蔚、周至柔、杨宣诚、朱世明、蔡文治负责军事;董显光负责新闻;郭斌清负责国际要闻;朱世明、陈平阶负责交际;俞国华负责文书;俞济时、陈平阶负责警卫;黄仁霖、陈希曾负责庶务。
        22日上午,罗斯福抵达开罗。他有意把与蒋的会谈放在与丘吉尔的会谈之前。罗向蒋声明,中国应作为四大国成员之一,在平等的基础上参加战后国际组织,并保证将在这一点上支持国民党中国。
        从23日到27日,三方首脑及参谋人员分别就有关政治、军事等问题等进行广泛讨论。
        关于政治问题会议情况:
        11月23日下午7点半,罗斯福设宴招待蒋介石、宋美龄。宴会后,罗蒋就政治问题长谈到深夜12点。首先是蒋向罗提出中方关于政治方面之四个提案:(1)关于设立四国机构或联合国机构问题。该提案说:在联合国总机构未能设置以前,应由美、英、苏、中四国及早成立四国机构,以便协商关于四国宣言所规定之事项;四国机构之经常机关设于华盛顿,但有时亦可在伦敦、重庆或莫斯科开会;四国机构应负筹设联合国总机构之责;联合国总机构之组织,中国政府赞同美政府所拟议由11个联合国家组成一种执行机关,由美、英、苏、中四国任主席团之办法。(2)关于过渡期间国际安全问题。该提案说:为商讨维护国际安全之军事问题,应由美、英、苏、中四国成立“国际军事技术委员会”;为达成维护国际安全之目的,得设立国际海、空军事根据地。但此项根据地应普遍设立,其地点之选定应先经专家之研讨及主权国之同意。(3)关于德国投降之问题。该提案说:联合国关于欧洲问题之讨论,中国应随时获得通知。其关于德国投降问题之决定,应邀请中国参加。(4)关于远东之问题。该提案最为重要。其内容包括:(一)远东委员会之问题:中英美三国应成立远东委员会,以考虑一切因远东方面战事进展而发生之诸种问题。此委员会欢迎苏联随时参加。(二)统一作战指挥问题:为统一联合国在远东方面共同作战之战略及指挥,应将现时设于华盛顿之英、美联合参谋会议扩充为中英美联合参谋会议,或成立中美联合参谋会议以指挥远东之中美军队。(三)日本占领暨联合国领土被占领克复时之临时管理问题:甲、敌人土地被占领时,由占领军队暂负军事及行政责任。但占领军人如非中英美三国联合军队,凡关于该地区之政治问题,应组织联合机构,而此三国中,无军队参加之国亦均派员参加管制。乙、中英美三国领土被收复时,由占领军暂负军事责任,该地之行政由该地原主权国负责。彼此相关事项由占领军与行政机构协商行之。丙、其他联合国领土被收复时,由占领军暂负军事责任,由该地原主权国负行政之责,但仍受占领军事机关之节制(即照英美所拟关于欧洲战区之办法)。(四)日本溃败时对日处置问题:甲、由中英美三国议定一战后处置日本之基本原则,类似莫斯科会议所确定对意大利之政策。乙、由中英美三国确定一惩处日本战争祸首暨战事发生后日本暴行负责人员之办法,同于莫斯科会议对纳粹暴行负责人员之惩处办法。丙、由中英美三国约定:承认朝鲜于战后得重建自由独立,并欢迎苏联随时参加。丁、日本于九一八事变后自中国侵占之领土(包括旅、大租借地)及台湾、澎湖,应归还中国。戊、关于太平洋方面其他领土之处置问题,应由三国议定若干原则,并设立一专门委员会,考虑具体解决方案,或交由拟设之远东委员会拟具具体办法。己、 日本在华之公私产业,以及日本之商船,应完全由中国政府接收,以补偿中国政府及私人所受损失之一部。为维持战后远东之和平,战争停止后, 日本残存之军械军舰与飞机,应交由中美英联合参谋会议或远东委员会处置之。
        其次,罗蒋进行了广泛讨论,达成下列共识:(一)日本攫取中国之土地应归还中国。(二)太平洋上日本所强占之岛屿应永久予以剥夺。(三)日本溃败后,应使朝鲜获得自由与独立。关于战后日本在华之公私产业应完全由中国政府接受一点,罗总统表示赞成,而如何使朝鲜重建自由与独立,则双方谅解,应由中美两国协助朝鲜人民达成目的。
        11月24日下午4时,霍普金斯将草拟的会议公报草案提交宋美龄、王宠惠,征求中方意见。当晚,王将草案译文面呈蒋介石,同时说明其中所称小笠原岛恐系澎湖列岛之误,拟请美方改正。
        11月26日下午3时半,美方约王宠惠商谈会议公报草案,美驻苏大使哈立曼、英外务部次官贾德干等参加。各方就英方所提修改案进行了讨论,要点有:“(一)原草案第一段中‘军事长官’,修改案拟改为‘顾问’,均无异议。(二)修改案第三段与原草案全同。讨论时,贾德干临时建议,谓此段英文措词似可包括日本在太平洋上一切岛屿,但原意则专指日本在太平洋上之委任统治地,故主张修改文字,用‘委任统治地’或其他字样,俾意义更为显明。关于此点,无甚讨论,均表赞成。(三)原草案第四段本为‘例如满洲、台湾与澎湖列岛,当然应归还中国’,修改案则拟将‘当然应归还中国’改为‘当然必须由日本放弃’。”
        贾德干说:“此项修改之拟议,盖因英国会或将质询英政府:为何关于其他被占领地区并未说明归还何国,独于满洲、台湾等则声明归还中国。上述各地固属中国,但殊不必明言耳。”
        王宠惠:“如此修改,不但中国不赞成,世界其他各国亦将发生怀疑。‘必须由日本放弃’固矣,然日本放弃之后,归属何国,如不明言,转滋疑惑。世界人士均知此次大战,由于日本侵略我东北而起,而吾人作战之目的,亦即在贯彻反侵略主义。苟其如此含糊,则中国人民乃至世界人民皆将疑惑不解。故中国方面对此段修改之文字,碍难接受。”
        贾:“本句之上文已曾说明 ‘日本由中国攫去之土地’,则日本放弃后当然归属中国,不必明言。”
        王:“措词果如此含糊,则会议公报将毫无意义,且将完全丧失其价值。在阁下之意,固不言而喻应归中国,但外国人士对于东北、台湾等地,尝有各种离奇之言论与主张,想阁下亦曾有所闻悉。故如不明言归还中国,则吾联合国共同作战,反对侵略之目标,太不明显。故主张维持原草案字句。”
        哈立曼赞成王宠惠的意见,并说,吾人如措词含糊,则世界各国对吾联合国一向揭橥之原则,将不置信。哈主张维持原文,并建议将该段末句“日本以武力或侵略野心所征服之土地,一概须使其脱离其掌握”,提置在第三段之后,另立为一段,其余则一切照原案不动。
        讨论结果,中美两方主张不改,故维持原草案。
        (四)原草案第五段,关于“使朝鲜成为一自由与独立之国家”一句,修改案拟改为“使朝鲜脱离日本之统治”。王对此表示不赞成,声称朝鲜原由日本侵略吞并,而日本之大陆政策即由吞并朝鲜而开始,仅言“脱离日本之统治”而不言其他,则只为将来留一重大之问题,殊非得计,宜于此时决定其将来自由独立之地位。并谓公报中关于此点,在中国及远东方面视之,甚为重要。
        贾:关于朝鲜问题,英内阁前此并未讨论。英系内阁制,若未经阁议而在此间决定,殊为不宜。且苏联对此问题之态度与反感,事前未与接洽,无从知悉,似宜顾及。故如不能照修改案更改,倒不如全段删去也。
        哈立曼:照罗斯福总统之意见,此一问题似与苏联无甚关系,殊不必与苏联商量。
        讨论结果,维持原草案文字。
        (五)在草案第五段之下,修改案拟增加声明三国无领土野心一段,无甚讨论,均赞成增加(13)。
        上述讨论结果汇报给罗、丘、蒋(三首脑正在会谈)后,“三领袖赞成,遂作为定稿”。
        此外,中方还就西藏问题、借款问题、意大利投降条款问题与艾登、贾德干等进行磋商。
        关于军事问题的会商情况:
        11月23日上午11时,三首脑及宋美龄在罗斯福官邸开第一次正式会议。中方除蒋、宋外还有商震、林蔚、朱世明等参加,美方除罗外还有李海、马歇尔、金氏、安诺德、索姆威尔、史迪威、陈纳德;英方除丘外,还有布鲁克、肯宁汉、波多尔、蒙巴顿、狄尔等出席。会议由罗斯福主持,他首先致开会词。然后请蒙巴顿报告攻缅计划(14)。
        下午3时半,三国联合参谋会议在米纳饭店举行。出席人员有商震、林蔚、周至柔、杨宣诚、朱世明、蔡文治、李海、马歇尔、金氏、安诺德、索姆威尔、史迪威、陈纳德、布鲁克、肯宁汉、波多尔、狄尔、蒙巴顿(15)。
        是日下午,蒙巴顿之副参谋长与史迪威及史之参谋长,对攻缅计划书再次进行研究,最后编成中方提案草稿。11月24日上午,蒋对昨晚拟就的提案草稿进行审阅,“大体同意”。
        11月24日下午3时半,在米纳饭店续开三国参谋联合会议。商震就攻缅计划全面阐述了中方研究后的意见。
        下午6时,蒙巴顿与蒋介石又就攻缅的第一期计划和第二期计划的利弊交换了意见。
        11月25日上午9时半,蒋指示史迪威,叫他在见马歇尔时,要坚持海、陆军同时开始攻击之决定。
        下午2时,朱世明又奉命往访美海军总司令金氏,阐明中方对攻缅的态度和观点。
        此外,三国官员还就中印空军吨位问题于11月22日下午7时、26日上午11时半、27日下午7时三次会商。
        11月24日上午10时,三国还召开了情报检讨会议。
        11月27日下午11时,蒋介石、宋美龄带着“大国领袖”的自豪感,乘专机离开开罗,经印度返回重庆,次日上午2时,第二批人员也乘机离开开罗回国。
        罗斯福、丘吉尔将三国首脑开罗会议拟就的宣言稿带到德黑兰,同斯大林会晤。斯大林对中美英的宣言稿表示完全同意。
        1943年12月1日,三国首脑会议公报(即开罗宣言)在开罗发表:“罗斯福总统、蒋委员长、丘吉尔首相,偕同各该国军事与外交顾问人员,在北非举行会议,业已完毕。兹发表概括之声明如下:
        “三国军事方面人员,关于今后对日作战计划,已获得一致意见。我三大盟国决心以不松弛之压力,从海、陆、空各方面,加诸残暴之敌人。此项压力已经在增长之中。
        “我三大盟国此次进行战争之目的,在于制止及惩罚日本之侵略。三国决不为自己图利,亦无拓展领土之意思。三国之宗旨,在剥夺日本自从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后在太平洋上所夺得或占领之一切岛屿。在使日本所窃取于中国之领土,例如东北四省、台湾、澎湖列岛等,归还中华民国。其他日本以武力或贪欲所攫取之土地,亦务将日本驱逐出境。我三大盟国稔知朝鲜人民所受之奴隶待遇,决定在相当时期,使朝鲜自由与独立。
        “根据以上所认定之各项目标,并与其他对日作战之联合国目标一致,我三大盟国将坚忍进行其重大而长期之战争,以获得日本之无条件投降。”(16)
        蒋介石认为:开罗宣言发表以后,“中外舆情无不称颂为中国外交史上空前之胜利。寸衷惟有忧惧而已。”(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