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春,日本帝国主义指使伪蒙军李守信等部,以武力侵占了察北沽源、康保、化德、宝昌、张北、商都等六县后,犹野心不死,得陇望蜀,企图进一步夺取绥远大青山以北各县,将其侵略魔爪伸向甘、宁、新西北三省,实现其“从东北经察绥,西至宁夏新甘,造成封锁中国,隔绝中俄的阵线”①的罪恶计划。
        为了实现所谓满蒙政策,日本侵略者对蒙绥的经营,费尽了心机。1935年夏,日军在化德和归绥(今呼和浩特)设置特务机关,以田中隆吉和羽山喜郎分任机关长。这些特务机关竭力挑拨分化蒙汉民族感情,拉拢收买民族败类,在平绥路沿线的丰镇、集宁、萨拉齐、包头等地,到处寻衅滋事,刺探情报,放赌贩毒,破坏社会秩序。羽山喜郎到归绥后,到处吹毛求疵。先是认为归绥新旧城中间的九一八纪念堂和旧城北门外公主府的抗日烈士公墓及纪念碑上“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等字样,有碍中日亲善,逼迫绥远省政府主席傅作义予以更改。继而又要求傅作义取消一切反日组织,并提出要检查归绥驻军中有无抗日情绪,遭到傅的严辞拒绝。后羽山喜郎又要求在包头飞机场内修建日本飞机库,并不经中方允准,竟然自行调运钢材、工人和技术人员,强行动工修建,结果被地方当局以武力制止。
        与此同时,日方操纵蒙奸德穆楚克栋鲁普(即德王)等人,于1936年5月在化德(嘉卜寺)成立了伪蒙古军政府,积极拼凑零杂武装,扩编伪军。同年9月,他们把从各盟旗搜罗的散兵游勇,编组成六个骑兵师,再加上李守信从热河带来的三个骑兵师,合组为两个军,以德王为“蒙古军总司令”兼第二军军长,辖第五、六、七、八、九师,李守信为副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辖第一、二、三、四各师,总计约一万三千余人。除收买蒙古封建王公外, 日方又大肆网罗汉奸土匪队伍。王英、王子修、安华亭、石玉山、金宪章、葛子厚、赵奎阁、张万庆等背叛祖国的土匪和地方团队,被他们收集在一起,编成伪“西北防共自治军”,以王英为总司令,张万庆、雷中田为副司令,约有六七千人。这些伪蒙武装均大量接受日方的军械、军需、补给用品,由日军官担任“指导官”,实际负责伪军的训练和军事指挥。当时,德王部驻嘉卜寺,李守信部驻张北及庙滩,王英部驻尚义、商都一带,伪蒙军第七师穆克登宝部驻百灵庙;另外,日方又抽调伪满骑兵5 000人,由热河东部北票开驻察北多伦、沽源、平定堡地区,企图于必要时,由上述各部合力侵占绥远。
        1936年6月,日本关东军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在察北检阅伪蒙古军后,旋赴归绥“访问”绥远,傅作义在省府正厅接见了板垣。双方见面后,板垣征四郎先对傅恭维了一番,然后大谈什么中日同文同种,两个兄弟国家应该互相亲善,不应彼此仇视;要求傅改善日华关系,并说傅乃华北名将,威望甚高,大日本帝国将给傅以全力支持,使傅为华北人民作一番事业。傅作义则正告板垣,中日亲善必须平等互惠,以互相尊重国家领土、主权完整为前提,如果以“亲善”两字为幌子,而迫使一方接受丧权辱国的条件,那就根本谈不上互相亲善。华北是中国的领土,绝不许任何人出来自搞一个独立局面。内蒙、绥远系中国领土,不许任何人来分割独立,更不许任何人来侵占蹂躏。板垣的游说、分化、离间阴谋未能得逞,只好在次日扫兴而去。
        此后,日方加紧了侵绥的准备与策划,绥远局势日趋紧张。7月初,李守信、卓世海等积极扩军,日方连日秘密输送军用品供给伪军,李部很快在百灵庙等处招兵扩编了两个师②。7月30日至8月4日,伪西北防共自治军王道一部二千余人,对绥远作试探性侵犯。王道一以一部兵力进犯绥东陶林县土木尔台,被守备民团击溃。其主力围攻红格尔图,被晋绥军赵承绶部骑兵第三团和内蒙正黄旗总管达密凌苏龙部骑兵击退,王道一败退至红格尔图东四十余里的头股地,又遭到骑兵第6团的追袭。王道一连战皆败,狼狈逃回商都,遂被日军处死。但日伪军不甘心失败,复纠合李守信、王英各部约两万人,再次进犯陶林、兴和地区。8月9日,王英部数千人编成若干纵队,向西南推进;日军约1 000人也开入商都,并运来大批枪械、粮秣。同日,晋绥军李服膺第六十八师一部,奉命赶赴兴和、丰镇一带防御。次日, 日军两个联队由热河开抵张北,并在多伦等地增兵,商都日机场也调集了九架轰炸机、五架侦察机和七辆坦克。连日来,察北日伪军调动频繁,绥远形势又趋紧张。8月14日,毛泽东致函傅作义,深刻指出:“迩者李守信、卓什海向绥进迫,德王不啻溥仪,蒙古傀儡国之出演,咄咄逼人。 日本帝国主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先生北方领袖,爱国宁肯后人?保卫绥远,保卫西北,保卫华北,先生之责,亦红军及全国人民之责也。今之大计,退则亡,抗则存; 自相煎艾则亡,举国奋战则存。”并表示:“近日红军渐次集中,力量加厚,先生如能毅然抗战,弟等决为后援。”③傅作义接信后,更加坚定了抗日救亡的决心,乃积极部署兵力,誓予来犯之敌以迎头痛击。次日,伪蒙军由商都进犯绥东集宁(平地泉),遭到傅作义部的猛烈反击。
        8月23日,板垣征四郎由长春秘密飞至百灵庙,召集德王、李守信、包悦卿等人,举行伪蒙军最高军事会议,决定以关东军为后盾,继续西侵绥东。25日,板垣又飞往绥垣会晤傅作义,施展外交手腕,提出“绥东五县,前身为察北四旗,应与察北六县一致,由德化(按伪蒙古军政府成立时,曾将化德改名德化)管辖”的无理要求,这自然遭到了傅的拒绝。到9月初,日方又施展诡计,令王英部伪军沿蒙古草地潜往绥西活动,图谋侵扰阿拉善旗和河套地区,欲使绥远当局两面受敌,顾此失彼。10月1日,关东军参谋田中隆吉与德王经多次召开军事会议,确定了侵绥的基本计划,即以推倒傅作义为宗旨,首先攻击平地泉附近,然后夺取绥东四县,再进入归绥或大同。执行时,由王英部占领五原地区,把谋略部队推向第一线,将伪蒙军配置在第二线。到10月中旬, 日伪军基本完成了侵绥的准备工作。
        10月14日,王英部开始进犯兴和、陶林等地;17日,与傅作义部发生遭遇战。伪军李守信部二千余人及第四旅吴嘏庭部三千五百余人,集中于商都附近,与王英部紧密联络,对绥东构成包围态势。此时,傅作义也加速了绥远的防御部署工作。傅本人亲赴平地泉视察部队,再转卓资山,考察防务。10月19日,他电告北平称:“绥东情事虽紧,但我方防务巩固,治安无虑。”25日,傅又与李服膺等赴太原,与阎锡山商谈绥东防务问题。傅多次向外界发表谈话,表示对进犯绥蒙边疆者,决不计任何牺牲,必予以坚决反击。
        11月5日,德王在嘉卜寺召开军事会议,决定以王英、李守信两部为主力,侵犯绥东。王部由商都犯陶林,李部由张北以西之南壕堑、大青沟直取兴和。当天,德王向绥省发出宣战性通电,诬称绥省“企图分化蒙旗,推翻自治”,“迫使蒙古已退无可退之地,蒙古民众均希诉诸武力,争取最后生存”,“蒙古虽弱,亦做最后之抗争。如演成事变,责任完全应由贵省负担”。并提出了将察盟右翼四旗退还察盟、取消百灵庙以南一带军事设备及经济封锁等五项要求。在侦知日伪军的侵略企图后,傅作义于8日在归绥召开秘密军事会议,商讨抗敌对策。决定绥东红格尔图方面的作战,由骑一师师长彭毓斌和步兵第二一八旅旅长董其武分任前线总、副指挥,绥北方面,则由骑二师师长孙长胜和步兵第二一一旅旅长孙兰峰担任前线总、副指挥,绥西由王靖国负责。
        11月12日,王英率领石玉山、杨守城两骑兵旅及金甲三步兵旅和炮兵两个连,向红格尔图进犯。红格尔图是一个不大的村镇,但军事价值十分重要。该小村位于绥远陶林县城北八十多公里处,居民仅百余户。村庄四周为群山环绕,北为不浪山,东为乌里雅苏台山;其西南、西北、东南皆有路可通。它既是由商都通往百灵庙的中间点,又是绥北的门户,由察西商都进入绥远的必经之地。此时,该地驻军仅有第二一八旅第四三六团第三营的一个步兵连及骑一师彭毓斌部的两个骑兵连,另有当地自卫队员近百名(均有枪枝),统归第四三六团团附张著指挥。王英将其司令部设在红格尔图北的土城子村,以副司令雷中田为前线指挥,在数架日本飞机和炮兵的轰炸掩护下,于上午9时半向红格尔图四面猛攻。该村驻军深沟高垒,奋勇抵抗;村中父老兄弟日夜送饭送水,支持部队作战。当晚黄昏时分,驻防离红格尔图约二十里的高家地的骑一师第六团的一部,在团长张培勋的率领下,乘夜幕掩护进入红格尔图,增强了防守力量。夜间,伪军千余人又猛攻红格尔图,终被击退。此后, 日伪军连日昼夜强攻红格尔图,均被中国守军击退。直至18日,守军已坚守了七昼夜,由于军民努力同心,战斗情绪高涨,敌虽遗尸遍地,卒不能越雷池一步。
        当红格尔图激战正酣时,傅作义亲往集宁前线指挥作战。他密令彭毓斌、董其武亲率所部,出敌不意,向日伪军发起突袭。为了保守秘密,董其武等采用了快速运兵的办法、先密令汽车队开赴卓资山、平地泉两地待命,然后令第二一八旅李作栋团、第二一一旅驻旗下营的王雷震团、第六十八师李服膺部的李钟颐团、骑一师彭毓斌部的一个团、炮兵第二十五团的杨茂村营等部,分别由卓资山、平地泉两地,星夜乘车,秘密开赴红格尔图西之丹岱沟一带集中,并限于18日夜12时前必须到达集中地。19日凌晨2时,上述各部按预定计划,分别向红格尔图东北之打拉村、土城子、七股地、二台子一带日伪军施行包围突袭。刹那间,枪炮齐鸣,杀声震天。敌以事出不意,仓猝应战,激战至拂晓,乃全线溃退。田中隆吉和王英设在土城子的指挥部乱成了一锅粥,王英与田中隆吉坐上汽车,拼死冲出包围圈,仓皇东逃。王英急于逃命,连自己乘坐的心爱的豪华双套军用大马车都顾不上要了;后来他又大骂部下太不争气,一怒之下枪毙了团长赵大中。当董其武等发起敌后突袭时,红格尔图的守军也乘势出击,痛歼当面之敌。至19日上午7时,敌全线崩溃。当天下午2时,晋绥军追击至察境的统领地,方始停止。
        红格尔图战役结束后,傅作义令李钟颐团接替了红格尔图及其附近地区的防务,另派两连骑兵驻防土木尔台,余均各返原防,待命行动。日伪方面,田中隆吉和德王则深恐傅作义部会乘胜攻其老巢,摧毁其伪政权,遂召集李守信、王英等在商都举行紧急会议。一面令王英部进占大庙(锡拉木楞庙),增强百灵庙外围防御力量,又令伪蒙军第七师在百灵庙构筑工事,积极备战;另一面决定增派二百余名日本军官,补充各伪军部队任指导官,同时拟抽调伪满及日军一部,由赤峰开往多伦、商都、百灵庙等地,妄图再次进犯绥远。
        傅作义得知敌人企图后,决定制敌机先,以犁庭扫穴之势、远距离奔袭的战术,一举收复百灵庙,粉碎日伪军的进犯阴谋。为此,傅作义在归绥新城召开了秘密军事会议,经与会者研究讨论后,由傅作义口头下达了命令:(一)令孙长胜、孙兰峰分任前敌总、副指挥,指挥第二一一旅张成义、刘景新两步兵团、第七十师王靖国部刘效曾步兵团、骑二师三团,附周玳部山炮兵一营、苏鲁通小炮一队,配备汽车和装甲车各一队,以快速果敢之行动,收复百灵庙。(二)各部队限于11月23日下午6时前秘密集结于百灵庙东南50里附近的二分子、公胡同一带,尔后展开行动。(三)各部队行动情况及时向上报告。会后,各部队冒着严寒,克服一尺多深的积雪障碍,分途乘车向二分子镇挺进。此前,一些爱国商贩已向奇袭部队提供了不少日伪军的情报;同时,傅作义部也派情报参谋人员亲至百灵庙,将该地的地形、工事构筑、兵力配备及我军行动路线、集结点、攻击准备位置、攻击方向、目标等,作了详细的实地侦察。
        11月23日黄昏,各部队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当晚,全体官兵个个斗志昂扬,在没膝积雪中奋力跋涉,于12时运动至敌军阵地前沿。百灵庙乃乌兰察布盟草原上的著名大庙,它虽远离绥远省会,人口亦不甚多,但却建筑宏伟,声名远播。百灵庙四面环山,地势险要,属易守难攻之地。其山势,北山构成天然屏障,东西两山对峙,俨然天作夹壁,南山较为矮平;东南、东北、正北、西北、西南有五道沟可以通行。山外地势平坦开阔,百里之内为未开辟的蒙古草地,无村落无人家,饮水尤为困难。由外向内,地势逐渐升高,百灵庙雄踞中央,对四周形成瞰制之势。山内为幅员三四里的小盆地,大致北高南低,从东北向西南有一条小溪流过,将百灵庙天然地分成两部分。河东多为汉人行商,河西乃寺庙及喇嘛僧房,河上设一木桥,联系两岸。百灵庙作为绥北的宗教、经济和交通中心,占有重要的军事战略地位,由此可南入归绥、包头,东连察哈尔,西可达宁夏,西北沿草地可抵新疆,北又与外蒙接壤,可谓四通八达。自德王投靠日军后,即以此为根据地,深沟高垒,积粮屯械,常年驻兵防守。但当孙长胜、孙兰峰率军抵达百灵庙山下时,由于行动极为隐秘, 日伪守军竟毫无察觉。
        24日零时,奇袭开始。当枪声大作后,日伪军方从睡梦中惊醒,慌乱进入阵地抵抗。刘效曾按预定计划,指挥本团在西面虚张声势,用佯攻将敌人注意力吸引过去;张成义团则从南面直取大庙。正当张团向纵深突击时, 日特务胜岛角芳挥刀督战,指挥女儿山轻重机枪十余挺,以炽盛火力,拼命阻击。双方激战三四小时,攻击部队仍无大的进展。当此关头,孙兰峰令山炮营集中炮火,进行摧毁轰击,掩护装甲车队强行突破。在步、炮、装甲各兵种密切协同下,拂晓时分,我军前仆后继,浴血鏖战,方突入庙内。此时,骑兵团已攻占北山,控制了飞机场,将敌后路切断;适有伪蒙军官兵二十余人,在战场起义,调转枪口向日本指挥官猛烈射击。胜岛角芳和伪蒙军师长穆克登宝,遂惊惶失措,无心再守,急乘数辆汽车,夺路逃窜。余下的残兵败将,见状纷纷缴械投降。到当天上午9时左右,全歼日伪军约千人,缴获各种枪、炮、军需器材、粮食、弹药、文件、地图、战马等甚丰,百灵庙宣告收复。
        日本侵略者对百灵庙的失败极不甘心,除连日派飞机对百灵庙一带狂轰滥炸外,并积极准备进行反攻。12月2日晚,胜岛角芳和雷中田率日伪军四千余人,乘百余辆汽车由大庙向百灵庙急进,拟于3日拂晓发动反攻。孙兰峰奉命将部队部署完毕后,即不时用电话与警戒部队联系。当夜,朔风劲吹,后乌云密集,空中大雪纷飞,顿时山河尽着银装,敌乘机发动偷袭。但守卫部队警备严密,予敌以迎头痛击,双方激战数小时,敌纷纷溃退。是役共歼日伪军七百余人,其副司令雷中田被当场击毙。
        红格尔图与百灵庙两役结束后,王英部大部分官兵深感投靠日寇毫无出路,同时傅作义又派人做了大量的工作。终于在12月9日,金宪章、石玉山两旅处死该部的日军指导官小滨大佐等三十余人,继将大庙的伪蒙骑兵第七师穆克登宝残部全部缴械;然后于10日正式通电起义反正。紧接着,傅作义下令乘胜围攻大庙, 日伪军残部如惊弓之鸟,稍一接触,即向草地溃逃。12月9日上午10时,大庙胜利收复。12月17日,王英部的安华亭、王子修两旅长,也率部反正,所谓的“大汉义军”遂烟消云散。
        收复百灵庙的消息于24日中午传到全国各地,各报纸纷纷刊发号外,人心振奋,万众欢腾,各地群众自动发起了援绥抗日运动。一时间,贺信、慰问电如雪片飞来,携带捐款和慰问品来绥劳军者,不绝于途。毛泽东、朱德在给傅作义的贺电中,高度评价了绥远抗战:“足下孤军抗日,迭获胜利,日伪军不能越雷池一步,消息传来,全国欢腾,足下之英勇抗战,为中华民族争一口气,为中国军人争一口气。”④蒋介石也发出贺电称,百灵庙之收复,实为我民族复兴之起点。上海、北平、西安、天津、武汉各大城市及海外的日本、德国等地,都曾出现过各种不同的援绥团体。著名艺术家陈波儿,亲自赴绥为士兵演出《放下你的鞭子》;音乐家吕骥则写了一首《三十五军军歌》,到部队教唱;作家冰心为一些战斗英雄专门写了小传;电影导演石记圃特到绥远战地拍摄纪录影片……绥远抗战及随之出现的援绥运动,使全国的抗日救国运动掀起了新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