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纵横 字林侠客

2019-05-26 可可诗词网-书法文化 https://www.kekeshici.com

        徐渭的草书以其跌宕纵横、奔放淋漓的笔姿,挥写自己胸中的豪气,打破草法的陈规,虽被人讥为“野狐禅”,但却如 “字林侠客”呼啸驰骋于明书坛。
        我们可从几个方面来探讨一下他的草书艺术。
        一谈取象。徐渭作草书时在心胸中觅取的所积储的意象,不是鲜洁明净、空灵轻利的,而是一种苍劲奇倔、恣肆横溢的意象。这种意象如山崩海立,沙起云行,风鸣树偃,幽谷大都,一切若可惊可愕之状。这是和风舞琼花、泉鸣幽竹的意象完全相反的,不以恬静婉美的丰姿悦人心目,而是使人惊愕不已。因此看他的草书,特别是狂草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袁宏道初见徐渭之书的感觉就是“意甚骇之”,这正是徐渭草书意象给观赏者的一种很典型的感觉。
        二谈韵律。徐渭草书就如狂飙曲表现出来的急风骤雨般的韵律,每一个字都是铁心强骨,由力度很强而跳动幅度较大的线条构成。他有时将上下几个字联绵贯串,有时又将一字分成左右两部分隔得很开,以意相联。而字与字之间、行与行间布置得相当茂密,如风雨密集而骤至,如海潮洪波连翩涌来。他的草书韵律是急促、繁富、跌宕的,而不是一种舒缓、简约、轻快的旋律。
        三论书神,不论书法。徐渭的草书在用笔、结字、布白方面都已摆脱以往草书的规矩法度,而特别重视自我的面目,抒发自我的性灵,表现出独具的神采。他曾题画梅道: “从来不见梅花谱,信手拈来自有神。不信试看千万树,东风吹着便成春。”这写出了他在绘画上不墨守成规的创造精神,也可以用来窥看他书学上的“不论书法”之精神。“信手拈来自有神,东风吹着便成春”,何等自信的创造精神!其实在草书上,徐渭也是广泛研习过历代名家的。他在 《评字》中说过: “吾学索靖书,虽梗概亦不得。然人并以章草视之,不知章稍逸而近分,索则超而仿篆。”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到他对索靖书法了解甚深。不过,在徐渭的草书中,他是以神采为上,因此看他的书法也往往未释读他书写文字的内容,就已惊其满幅飞扬的神采。
        徐渭正是以可惊可愕的意象,急促、跌宕的韵律,满纸飞扬的神采,抒写出自己的感情、心志。因为这种意象、韵律、神采正适合表现出他的奇倔独行的性格、自我个性的张扬。徐渭曾自撰《墓志铭》云: “渭为人,度于义无所关时,辄疏纵,不为儒缚;一涉义所否,干耻诟、介秽廉,虽断头不可夺。”完全一奇侠式的人物。袁宏道也说:“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因此他的奇纵,他的这种勃然奇气,以及他的奇才都寓寄在草书中,显现在草书中。
        这里再具体分析他的几件草书作品,可以看到他的各种草书创作也有不同的风貌。
        草书诗轴《幕府秋风入夜清》,刊于《上海博物馆藏明清法书选》,是徐渭的一副立轴草书。首先扑入眼中的是湿墨和干墨书写的线条在曲折钩环地运动。此帧全然不作字际、行际留白思索,一种奔蛇走虺、风雨入座的情状跃然纸上。此帧中的一些结字非常有特点,将 “清”、“钟”、“新”、“晴”左右两部分都隔得很开,从而在极其朴密的章法中,用这些虚白加以疏拓。尤其是第三行中一连用上 “钟”、“新”、“晴”、“溪”等将左右分开的字,取得一种疏拓之气息流通,又得一种横溢之势。而第四行就取纵势,每字纵长结构,上下紧衔,与第三行互为对比。如果看他整幅四行则首行多取横势,第二行多取纵势,第三行又取横势,第四行再取纵势,可以见其匠心不凡。采用这种交错的节奏,形成充溢气势、无所不至的效果。苏州博物馆藏的 《咏墨词轴》,刊于 《书法丛刊》(七)中,也属于徐的这一类型的草书立轴。其余如刊于日本《明清书道图说》的《词轴》凡六行、九十四字,也可见到这种草书风貌。
        草书手卷《李白诗·草书歌行》,是徐渭的又一种草书样式。徐渭草书手卷和草书立轴往往有不同的表现手法,手卷创作一般都在行间隔开虚白,因此不像立轴那样密不透风,而是比较疏宕;立轴喜用行与行之间的韵律对比,而手卷则较多采取行间正仄、大小、断连等对比。这帧手卷写得十分精熟遒劲,心手双畅,气势流贯,似乎更能看到他对传统草书艺术具有深厚的功底。草书 《青天歌》,藏苏州博物馆,刊于日本《明清书道图说》,是一幅长达2036厘米的长卷。是否为徐渭所作也有不同看法。熊秉明先生曾在《中国书法理论体系》中说: “此帖是否为徐渭的真迹,目前尚难肯定。若是伪作,也应有所本。既然有人以徐渭的名制作这样的书法,大概徐渭曾有过这样粗犷放肆的风格。”熊氏此论可备一说。
        另外徐渭题所绘之图或出于真行,如自题 《青藤书屋》即是或真或行:“几间东侧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有的则是以草书题图,如题《榴实图》、《黄甲图》、《墨牡丹》、《月竹》、《双鱼图》、《秋葵甲虫》等也是各有风格,但一般都不像他的立轴狂草那样恣肆,与其画相配,别有一番情趣。
        熊秉明先生在《张旭之狂草》中说:张旭创出了狂草之后,书法艺术便从实用目的和传统标准中摆脱出来,成为一种生命行为。张旭把这一种意图发挥到极限,他的“狂”代表了纯粹状态的创造力。他的书法艺术激发了中国的艺术家大胆探索,为表现他们个人的和集体的,深藏的内心生活而寻索道路,引汲出最出人意象的心象。而徐渭就是张旭以后的一位字林侠客,他也视狂草为一种生命行为,他的“狂”也代表了徐渭的充沛的创造力,表现出自己的奇杰的人格、情趣,也引汲出最出人意表的心象。

徐渭 《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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