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发与自觉的表象运动,对人们学艺术、学书都能起到较大的作用,但要引起表象运动的深化必须有一定的基础。
        (1)深刻的表象来源于深刻的实践和反映。自觉的表象深化是在反映过程中大力发挥主观能动作用,从而出现自觉的表象运动。黑格尔说:“艺术家创作所依靠的是生活的富裕,而不是抽象的普泛观念的富裕。在艺术里不像在哲学里,创造的材料不是思想而是现实的外在形象。所以艺术家必须置身于这种材料,跟它建立亲切的关系;他应该看得多、听得多,而且记得多。”(《美学》第一卷第348页)书法的现实形象就是对碑帖、墨迹的外在形象和内在神韵的 “看、摹、记”,成为书者的表象。然后通过自觉的表象运动,把原有的许多表象拆散,甚至碾碎,根据自己的个性,再重新结合成新的字体。由于新的字体利用了“旧材料”就认不出它的笔法和结体是从哪个表象上分解出来的。米芾在《海岳名言》中记述了自己的学书经过:“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言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这段话说明了米芾不是多种表象的“七拼八凑”,而是如同“从元素到合金”的化合过程。
        (2)善于自觉的表象分化。表象分化是指对客观事物形成表象之后,能够通过自觉的表象运动,在保持表象的基本形态和主要特征的同时,构想种种类似的新表象。这种现象的心理基础在于表象具有一定的概括性,是一种类化了的映象;同时又具有不稳定性,所以个体可以根据概括的、类化的表象分化出种种大同小异的更为具体的新表象。在文艺创作中如果没有这种自觉的表象分化,就难以反映客观事物的千姿百态。王羲之《兰亭序》中二十个“之”字姿态各异,完全在于自觉的表象分化的结果。至于发挥巨大的创造性,独创一种新的书体,那主要是有意想象在起作用了,如由篆变隶,变隶为楷。所以表象分化能力的提高是与广泛而深入地反映客观事物分不开的,并不是说只要依靠表象分化,就能把浮浅的实践与模糊的表象变为理想的名作。自觉的表象分化往往与有意想象难以完全区别,往往在分化中有想象的因素。
        (3)善于自觉的表象变异。表象变异不仅是自发的、无意的,也是自觉运动的结果。画家游历名山大川,为的是“搜尽奇峰打草稿”,在追求美的创造的心理制约下,画出比真的名山大川更美的画卷。书法也同样如此,在刻苦的自觉运动基础上追求变异,为的是创新。王羲之在《题卫夫人〈笔阵图〉后》一段话:“予少学卫夫人书,将谓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见李斯、曹喜等书,又之许下,见钟繇、梁鹄书,又之洛下,见蔡邕《石经》三体书,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 《华岳碑》,始知学卫夫人书,徒费年月耳。遂改本师,仍于众碑学习焉。”王羲之所以能成为书圣,从这段话说明他除了奋发、勤苦、持之以恒以外,还能开拓眼界,取法乎上,转益多师,他能似蜜蜂酿蜜一样,采百花而后成蜜,蜜出于花而异于花。韩愈在《送高闲上人序》中写道:“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这是记述张旭作书善于变异,其变异程度犹如鬼神。书法创作确在善变,但变是刻苦的实践。在 《越中历代画人传》 中记述近代书画家徐生翁:“善书法,以秦汉六朝之笔,运以己意,有耻与人同之志。”生翁先生把“与人同”作为耻事,是他的立志,所留墨迹,确如其言。是有意使作品表现出强烈的个性,达到深刻的变异。
        (4)展开相似联想。文艺作品中有大量的比喻,书法之美同样有大量的比喻。如对王羲之书喻为“龙跳天门,虎卧凤阙”,对卫夫人书喻为“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沼浮霞”。比喻是通过相似联想形成的 (但不是一切相似联想都能成生动有效的比喻),构成比喻的本体和喻体必须在一点上极其相似,而在整体上极不相似。从书法心理学说要从作品的表现与欣赏的心理过程中来阐明这个问题。从心理的生理机制说是大脑神经活动的“泛化”与“分化抑制”过程密切相关的。“泛化”就是大脑神经兴奋的扩散,就是对事物之间的相同、相似、相通方面的反射;而“分化”则是对事物不同方面的反射,从而使兴奋之点引起集中。在比喻中喻体和本体在一点上愈是相似,就愈利于神经兴奋“泛化”的准确,因而对所要表现的事物之间的相似特征的把握愈是精确;另一方面,喻体与本体在整体上愈不相似,就愈利于大脑神经过程的“分化”的准确,因而更便于将事物的相似特征从大不相同的整体中区分出来,并由于兴奋集中而印象更为突出,这种神经活动的过程不论对创作者突出事物特征来说,或对欣赏者感受事物特征来说都是起了显著作用的。如为了显示书法的力度,可以说是形象思维,历来书家多用具象来比喻。
        表象源于感知,不囿于感知,赋个性于感知,高于感知,使表象哺育出理想的艺术作品,其美更为绚烂,因为表象可以引起人们的联想,借助外力,举一反三。深而广之,不似原形,胜于原形。但是,表象运动不是空想,也不是偶然,它是通过艰苦的回忆和联想,忠实地解剖典型,借助于有意想象,大胆发挥创造性想象,进行精工淘洗、提炼、分解和综合,酿花成蜜,正如那种佳构的表象,会不请自到,跟住不放,在潜意识中爆发出灵感之花。所以,自觉的表象运动“既能动地反映客观世界,又能动地反作用于客观世界”,这就是表象运动的作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