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洞宾

2024-05-21 可可诗词网-民间神文化 https://www.kekeshici.com

        《宋人轶事汇编》 卷二○引 《默记》:
        李教者,学左道既成,与恶少薄游不检。一日书倡馆云:“吕洞宾、李教同游。”王则叛于贝州,闻教妖术最高,声言教为谋主。朝廷亦知教妖术高,又于倡馆得教所题语,诏天下捕教及吕洞宾二人。会贝州平,本无李教,乃独令捕吕洞宾甚久,知无其人乃已。
        《洛阳缙绅旧闻记》 卷三 “田太尉候神仙夜降” 条:
        田太尉重进晚年好道,酷信黄白可成。有楝亭军人张花项,衣道士服,自言有术,黄白金可成,重进甚信重之。花项素不饮酒,一日昏黑方来归衙。田讶之,既至,则已醉矣。明日怒归迟,面诘之曰:“尊师从来对重进言不解吃酒,昨晚大醉。” 辞色俱厉。花项微笑徐答曰:“某从来实不饮酒,昨日街市偶见仙人。”言讫,向西望空顶礼。重进曰:“仙人是谁?即今何在?”花项肃容低声而言曰:“即吕洞宾。” 时人皆知吕洞宾为神仙,故花项言及之。


        

吕洞宾 (明刊 《仙佛奇踪》)


        《青琐高议》前集卷八“吕先生记”:
        贾师容郎中,治平间任邵州通判,尝蓄古铁镜,规模甚大,非常物也。公甚宝之,久欲淬磨,未得其人。左右曰:“近有回处士,自言善磨镜。” 公令召之。处士至,进见,甚简倨,风骨轩昂,公颇疑焉。稍乃异之,而出镜示之。处士曰:“此亦可以磨。” 公乃命左右以银瓶酌酒,遣之坐于砌上,处士一饮而尽。乃以所携笥中取药堆镜上。处士曰:“药少,须归取之。” 乃去,久不回。公遣入询其宿止,乃在太平寺。门上有诗曰:“手内青蛇凌白日,洞中仙果艳长春。须知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公见诗,吟赏惊叹。其镜上药已化去矣,唯所堆药处一点,表里通明,如寒玉春冰,他处仍旧,公益为珍藏宝爱也。公惋恨不得遇其人。先生之所以姓回者,盖浑其迹,不使人识耳。回字乃二口,二口即吕字也。
        《青琐高议》 前集卷八 “续记”:
        崔中举进士,有学问,春间泛汴水东下,迤逦至湖北,游岳阳,谒故人李郎中 (时李知彼州)。方至,未见太守,寓宿市邸,闻前客肆中唱曲子 《沁园春》。肆内有补鞋人倾听甚久,顾中曰:“此何曲也,其声甚清美。” “乃都下新声也。” 其人曰:“吾不解书,子能为吾书,吾于此调间作一词,可乎?” 中愕然,因见其眉目疏秀,乃勉取纸笔为写。其人略不思虑,若宿构者,及唱,又谐和声调。中观其意,皆深入至道。中遽引其衣曰:“愿闻处士之姓可乎? 名则不敢问。”其人曰:“吾生于江口,长于山口,即今为守谷之客,姓名不知也。”乃白中曰:“吾且寝矣,其余来日言之。”傍晚见太守,具言其事,因以词示太守。太守曰:“此乃隐逸高士也。” 令一急脚召之。卒击户具道太守意。其人曰: “子且待之,吾将著衣而出。” 久不见出,卒又击门,其人又应,已渐远; 又呼,则应又愈远; 再呼,则不应。排户而入,则不见人,但见壁间有字,乃录以呈太守,诗一首也: “腹内婴孩养已成,且居廛市暂娱情。无端措大多饶舌,即入白云深处行。” 太守沉吟思虑,少选曰:“吾得之矣。生于江口,长于山口,二口乃吕字也。为守谷之客:谷者,洞也; 客者,宾也。仙之姓名晓然。”仙翁所作之词,此乃今之所传道《沁园春》也。
        《宾退录》 卷一:
        忽京城传吕洞宾访灵素 (林灵素),遂捻土烧香,气直至禁中。[徽宗] 遣人探问,香气自通真宫来。上亟乘小车到宫,见壁间有诗云: “捻土焚香事有因,世间宜假不宜真。太平无事张天觉,四海闲游吕洞宾。”京城印行,绕街叫卖,太子亦买数本进,上大骇,推赏钱千缗,开封府捕之。
        [案] 吕访林事见 《独醒杂志》,浦江清 《八仙考》 已录入,请参看本书730页。又王明清 《投辖录》 亦载此事,访林者却是郑子卿,疑吕仙访林当由郑子卿事变化而来。

        《鸡肋编》卷下:

        吕惠卿吉甫,自负高才,久排摈在外,大观中,始召至京师,为太一宫使,时年八十岁矣,视宰辅贵臣皆晚进出己下者,意气颇自得。一日延见诸客,有道士亦在其间,自称宗人。礼数简易,吕视之不平,因问其所能,曰能诗。吕顾空中有纸鸢,即使赋之。道士应声曰:“因风相激在云端,扰扰儿童仰面看。莫为丝多便高放,也防风紧却收难。” 吕知其讥己,有惭色,方顾他客,已失所在。其风骨如世之画吕洞宾,人皆疑其是也。
        《鸡肋编》 卷下:

        吕洞宾尝游宿州天庆观,道士不纳,乃宿于三门下,采柏叶而食,逾月方去。临行,以石榴皮书于道士门扉上,云: “手传丹篆千年术,口诵黄庭两卷经。”字皆入木极深。后人有疾病者,刮其字以水服之,皆愈。今刮取门木,皆穿透矣。又楚州紫极宫门楣壁上,亦有题诗云: “宫门一闲人,临水凭栏立。无人知我来,朱顶鹤声急。” 人取字,土亦皆穴也。
        《能改斋漫录》 卷一八 “吕洞宾唐末人” 条:

        《广异闻集》 载沈既济作 《枕中记》,云开元中,道者吕翁,经邯郸道上邸舍中,以囊中枕借卢生睡事。此之吕翁,非洞宾也。盖洞宾尝自序,以为吕渭之孙。渭,仕德宗朝;今云开元中,则吕翁非洞宾无可疑者。而或者又以为开元想是开成字,亦非也。开成虽文宗时,然洞宾度此时未可以称翁。案本朝国史称: “关中逸人吕洞宾,年百余岁,而状貌如婴儿。世传有剑术,时至陈抟室。”若以国史证之,止云百余岁,则非开元人明矣。《雅言系述》 有 《吕洞宾传》 云: “关右人,咸通初,举进士不第。值巢贼为梗,携家隐居终南,学老子法” 云。以此知洞宾乃唐末人。
        《能改斋漫录》 卷一八 “吕洞宾传神仙之法”条:

        吕洞宾尝自传,岳州有石刻,云:“吾乃京兆人,唐末,累举进士不第。因游华山,遇锺离,传授金丹大药之方。复遇苦竹真人,方能驱使鬼神。再遇锺离,获希夷之妙旨。吾得道年五十,第一度郭上灶,第二度赵仙姑。郭性顽钝,只与追钱延年之法。赵性通灵,随吾左右。吾惟是风清月白,神仙会聚之时,常游两浙、汴京、谯郡。尝著白襴角带,右眼下有一痣,如人间使者箸头大。世言吾卖墨,飞剑取人头,吾闻哂之。实有三剑,一断烦恼,二断贪嗔,三断色欲,是吾之剑也。世有传吾之神,不若传吾之法; 传吾之法,不若传吾之行。何以故? 为人若反是,虽握手接武,终不成道。” 嗟乎,观吕之所著,皆自身心始。而学者不能正心修身,徒欲为侥幸之事,可乎?


        

吕洞宾 (陶瓷)


        《鹤林玉露》丙编“飞吟亭诗”条:

        世传吕洞宾,唐进士也,诣京师应举,遇锺离翁于岳阳,授以仙诀,遂不复之京师。今岳阳飞吟亭,是其处也。近时有题绝句于其上云:“觅官千里赴神京,锺老相传盖便倾。未必无心唐事业,金丹一粒误先生。”
        《邵氏闻见后录》卷二九:
        唐吕仙人故家岳阳,今其地名仙人村,吕姓尚多。艺祖初受禅,仙人自后苑中出,留语良久,解赭袍衣之,忽不见,今岳阳仙人像,羽服下着赭袍云。
        《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四八引《括异志》:
        西宫真武道院西庑一室,有纯阳真人吕翁像,极端严。乃曾叔祖大中璠所创道堂中塑像,道堂废,遂移奉于此。
        《茶香室丛钞》 卷一四:
        明都穆 《听雨纪谈》 云: 元遗山编《唐诗鼓吹》有吕洞宾诗一道。郝天挺注曰:“洞宾名岩,京兆人。咸通中及第,两调县令。值巢贼乱,移家归终南。得道,莫测所往。”予观《洞宾本传》曰:“祖渭,礼部侍郎。父让,终海州刺史。洞宾始名绍先,年二十不从婚娶。举进十,滞场屋二十三年,乃罢举,纵游天下。”未尝言及第与为县令也。天挺此说,岂别有所据邪?
        《集仙传》云:吕嵒字洞宾,一字希云,九江人也。则又非京兆人。
        《历代神仙通鉴》 卷一四:
        古圣王皇覃氏临凡于河中永乐县世德吕家。向居东平,继迁京川。曾祖延之终浙东廉使,祖渭终礼部侍郎,父让为太子右庶子,迁海州刺史。母王夫人,于贞观丙午四月十四日巳时,天乐浮空,一白鸿似鹤,自天入怀而生。取名绍先。左眉角有黑子,如筋头大 (后变赤色)。周岁即能诵读。甫五岁,凡典坟百家无遗。年二十,父命婚刘校尉女,虽结褵而未之近也。既长,身高八尺二寸,淡黄笑脸,微麻,三髭须,喜顶华阳巾,服白襴衫,系大皂绦。貌类张子房,又似太史公状。三举进士不第。天授二年,已四十六岁,父母命赴试。至长安酒肆,见一羽士,曰锺离其姓,云房其字。同憩肆中。(中略,大意谓吕做黄粱梦,又经十试,为锺离携至终南鹤岭)。为改名曰嵒,字洞宾。俄有二仙,捧金简宝符,云上帝诏锺离权为九天金阙选仙使。云房乘云而去。洞宾南游澧水之上,登庐山钟楼。祝融遇见,知是仙宗,即传以天遁剑法,曰:“余火龙真君也。昔持此剑斩邪魔,今赠君家断烦恼。” 初游江淮,试灵剑,斩长蛟。至洞庭湖,登岳阳楼独酌,云房忽降,曰:“来践前约。上帝命汝眷属悉居荆山洞府。子之名字已注玉清籍中。”三月十八日,引拜苦竹真君,传日月交并之法。年五十三,归宗庐山。年六十四,上朝元始、玉皇,赐号纯阳子。
        《历代神仙通鉴》卷一八:
        吕祖显化四夷,每现三头 (上鹤头,中狮首,下本象) 六臂 (左提飞龙剑,右执珊瑚尺,中两手结无遮印,左五雷诀,右剑诀覆),衣黄道袍,盘坐黄鹤上。
        《列仙全传》 卷六:
        吕岩字洞宾,唐蒲州永乐县人。祖渭,礼部侍郎。父让,海州刺史。贞元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巳时生,因号纯阳子。初母就蓐时,异香满室,天乐浮空,一白鹤自天而下,飞入帐中不见。生而金形木质,道骨仙丰,鹤顶龟背,虎体龙腮,凤眼朝天,双眉入鬓,颈修颧露,额阔身圆,鼻梁耸直,面色白黄,左眉角一黑子,足下纹起如龟。少聪明,日记万言,矢口成文。身长八尺二寸,喜顶华阳巾,衣黄襴衫,系大皂绦。状类张子房。二十不娶。始在襁褓,马祖见之,曰:“此儿骨相不凡,自是风尘外物。他时遇庐则居,见钟则扣。留心记取。” 后游庐山,遇火龙真人传天遁剑法。唐会昌中,两举进士不第。时年六十四岁。游长安酒肆,见一羽士,青巾白袍,偶书三绝句于壁。其一曰:“坐卧长携酒 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乾坤许大无名姓,疏散人间一丈夫。”其二曰:“得道真仙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自言住处连沧海,别是蓬莱第一峰。” 其三曰:“莫厌追欢笑语频,寻思离乱可伤神。闲来屈指从头数,得到清平有几人。”洞宾讶其状貌奇古,诗意飘逸,因揖问姓氏,再拜延坐。羽士曰:“可吟一绝,予欲观子之志。”洞宾援笔书曰:“生在儒家遇太平,悬缨重滞布衣轻。谁能世上争名利,欲事天皇上玉清。”羽士见诗,曰:“吾云房先生也,居在终南鹤岭。子能从游乎?”洞宾未应。云房因与同憩肆中。云房自为执炊。洞宾忽就枕昏睡。梦以举子赴京,状元及第。始自郎署,擢台谏、翰苑、秘阁及诸清要,无不备历。两娶富贵家女,生子婚嫁早毕,孙甥振振,簪笏满门。如此几四十年。又独相十年,权势薰炙。偶被重罪,籍没家资,分散妻孥,流于岭表,一身孑然。穷苦憔悴,立马风雪中,方兴浩叹,恍然梦觉,炊尚未熟。云房笑吟曰:“黄粱犹未熟。一梦到华胥。” 洞宾惊曰:“先生知我梦耶?” 云房曰: “子适来之梦,升沉万态,荣悴千端,五十年间一瞬耳。得不足喜,丧何足悲。世有大觉,而后知人世一大梦也。” 洞宾感悟,遂拜云房求度世术。云房试之曰: “子骨节尚未完,欲求度世,须更数世可也。” 翩然别去。洞宾即弃儒归隐。云房自是十试洞宾,皆过。第一试:洞宾自外远归,忽见家人皆病死,洞宾心无悔恨,但厚备葬具而已。须臾,死者皆起,无恙。第二试: 洞宾鬻货于市,议定其值,市者翻然,止酬其直之半。洞宾无所争,委货而去。第三试: 洞宾元日出门,遇丐者倚门求施。洞宾即与钱物。而丐者索取不厌,且加谇詈。洞宾唯再三笑谢。第四试: 洞宾牧羊山中,遇一饿虎奔逐群羊,洞宾蔽羊下阪,独以身当之。虎乃释去。第五试: 洞宾居山中草舍读书,一女年可十七八,容华绝世,光艳照人,自言归宁母家,迷路,日暮足弱,借此少憩。既而调弄百端,夜逼同寝,洞宾竟不为动。如是三日始去。第六试:洞宾一日郊出,及归,则家赀为盗劫尽,殆无以供朝夕。洞宾了无愠色,躬耕自给,忽锄下见金数十片,速掩之,一无所取。第七试: 洞宾遇卖铜器者,市之以归,皆金也,即访卖主还之。第八试: 有风狂遂士陌上市药,自言服者立死,再世得道。旬日不售。洞宾买之。道士曰:“子速备后事可也。” 辄服无恙。第九试: 春潦泛溢,洞宾与众共涉。至中流,风涛掀涌。众皆危惧,洞宾端坐不动。第十试: 洞宾独坐一室,忽见奇形怪状鬼魅无数,有欲击者,有欲杀者,洞宾绝无所惧。复有夜叉数十,械一死囚,血肉淋离,号泣言: “汝宿世杀我,今当偿我命!” 洞宾曰:“杀命偿命,宜也。”起索刀,欲自尽偿之。忽闻空中一叱声,鬼神皆不复见。一人抚掌大笑而下,即云房也。曰:“吾十试子,子皆心无所动,得道必矣。但功行尚未完。吾今授子黄白之术,济世利物,使三千功满,八百行圆,方来度子。”洞宾曰:“所作庚辛有变异乎?” 曰:“三千年后,还本质耳。” 洞宾愀然曰:“误三千年后人,不愿为也。” 云房笑曰:“子推心如此,三千八百,悉在是矣。” 乃携洞宾至鹤岭,悉传以上真秘诀。俄清溪郑思远、太华施真人,由东南凌虚而来,相揖共坐。施真人曰:“侍者何人?” 云房曰:“吕海州让之子。” 因命洞宾拜二仙,思远曰:“形清神在,目秀精藏,可与学道者也。” 去后,云房谓曰:“吾朝元有期,当奏汝功行于仙籍。汝亦不久居此。后十年,洞庭湖相见。”又以灵宝毕法及灵丹数粒示洞宾。授受间,有二仙捧金简宝符语云房曰:“上帝诏汝为九天金阙选仙,当即行。” 云房谓洞宾曰:“吾赴帝召,汝好住人间,修功立德,他时亦当如我。”洞宾再拜曰:“岩之志异于先生,必须度尽天下众生,方愿上升也。”于是云房乘云冉冉而去。洞宾既得云房之道,兼火龙真人天遁剑法。始游江淮,试灵剑,遂除蛟害。隐显变化四百余年,常游湘潭岳鄂及两浙汴谯间,人莫之识。
        《茶香室续钞》 卷一八:
        明沈德符 《野获编》 云: 嘉靖二十五年,以永禧宫成,命成国公朱希忠祭告朝天等宫。首揆夏贵溪告:纯阳孚佑帝君吕洞宾,屡著灵异。然爵以帝号,则始见于此,即羽流辈亦未之知也。
        《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 卷二四六:
        按 《吕真人本传》: [先叙黄粱梦及十试事,文全同 《列仙全传》,兹略。] (云房) 因与洞宾叙其得道来历:“曾遇苦竹真君,谓曰:‘汝此去游人间,若遇人有两口者,即汝弟子。’吾后遍游山海,竟未见人有两口者。今详君姓,实符苦竹之记矣。”又曰:“君能从我游乎?” 洞宾因随之至鹤岭,见一小洞,星月交辉,四顾寂寥。云房执洞宾手,偕行才数步,恍如骑快马历山川,俄顷已至洞南门下钥矣。云房以碧绦系洞宾带,俱从门隙中入,豁然开朗。登一高峰,至一大洞门东,前有二虎踞守。云房叱之,虎伏不动。乃引洞宾入,金楼玉台,珍禽琪树,光景照耀,气候如春。相与坐盘陀石,饮元和酒三杯。谈道未竟,俄有一青衣双髻金铃,珠裳翠袂,云履玉珮,异香氤氲,手持玺纸,金书曰:“群仙已集蓬莱上宫,要先生赴天池会论五元真人神游记事。”云房将去,洞宾送以诗曰:“得道来求相见难,又闻东去幸仙坛。杖头春色一壶酒,顶上云攒五岳冠。饮海龟儿人不识,烧山符子鬼难看。先生去后身须老,乞与贫儒换骨丹。”盖虑云房之不返也。云房曰:“汝但驻此,吾去不久。”遂望东南乘紫云冉冉而去。洞宾遂将云房所付素书数卷披阅诵玩。


        锺吕传道图,这是山西芮城永乐宫壁画中的神品。


        独处洞中旬日,云房回,曰:“子在是岑寂,得无欲归否?” 洞宾曰:“既办心学道,岂有家山思乎?”云房曰:“善哉! 善哉! 汝等不知分合阴阳之妙。守阴只是魄,存阳只是魂。若能聚其阳魂以合阴魄,使阴阳相会,魂魄同真,是谓真人。” [以下均为钟离、洞宾 “论道” 之言,略不录] 云房悉传以上真元诀,尽豁尘浊。俄有扣户者,乃清溪郑思远与太华施真人,由东南而来,缓步凌虚,体凝金碧。相揖共坐,曰:“契阔来久! 适尹思逸炼丹所,遂造仙扉。”施真人曰:“此一侍者何也?”师曰:“本朝吕海州让之子。少习儒墨,失意上国,邂逅长安酒肆,从吾奉道。”洞宾乃拜二仙。郑、尹曰:“形清神在,目秀精藏。子欲脱尘网,可示一诗。”授洞宾金管霞笺,灵胶犀砚。洞宾立献诗曰: “万劫千生到此生,此生身始觉飞轻。抛家别国云山外,炼魄全魂日月精。比见至人论九鼎,欲穷大药访三清。如今获遇真仙面,紫府仙扉得姓名。” 三仙相见,叹其才清句丽。时春禽呦嘤,师谓洞宾曰: “可于洞口题曰: 春气塞空花露滴,朝阳拍海岳云归。” 又谓洞宾曰:“吾朝元有期,十洲羽客至玉京,奏此功行,以升仙阶。汝恐不久居此洞。后十年洞庭湖相见。” 取笔于洞中石壁草书一十六字,曰:“昼日高明,夜月圆清,阴阳魂神,混合上升。” 掷笔告洞宾曰:“世间游行,当施利济之道。行满功成,复相际会。”云房又以灵宝要法授洞宾。始云房于终南石壁间得 《灵宝经》 三部,上部曰《元始金诰》,中部曰《元皇玉箓》,下部曰《太上真元义》,凡数千卷。云房撮其要法,分十六科及六义。云房又以灵丹数粒示洞宾曰:“此非世间五金八石,乃世间异宝合成,虽有质而无形,如云如火,如光如影,可见而不可执。服之,与人魂识合为一体,轻虚微妙,非如有形之丹也。” 复赠诗一章 [诗略不录。下言上帝诏锺离权为九天金阙选仙使,乘云而去,与前引 《列仙全传》 略同]。
        洞宾初游江淮,试灵剑,遂斩长蛟之害。隐显变化不一,迨今四百余年。其对云房发大誓愿,至今浮沉浊世,行化度人。洞宾曰:“世人竞欲见吾,既见吾而不能行吾言,虽日夕与吾同处,何益哉? 人若能忠于国,孝友于家,信于交友,仁于待下,不慢自心,不欺暗室,以方便济物,以阴骘格天,人爱之,鬼神敬之。即此一念,已与吾同,虽不见吾,犹见吾也。盖人之性,念于善则属阳明,其性入于轻清,此天堂之路。念于恶则属阴浊,其性入于粗重,此地狱之阶。天堂地狱,非果有主之者,时由人心自化成耳。”
        宋艺祖建隆初,洞宾自后苑出对上,称朱陵上帝以火德王天下。留语移时,语秘不传。上解赭袍玉带赐之,俄不见。上命绘像于太清楼。道录陈景元传其像于世。政和中,宫禁有祟,白昼现形,盗金宝,奸妃嫔,独上所居无患。自林灵素、王文卿诸侍宸等治之,息而复出。上精斋虔祷,奏词凡六。一日昼寝,见东华门外有一道士,碧莲冠,紫鹤氅,手持水晶如意,前揖上曰:“臣奉上帝命来治此祟。”良久,一金甲丈夫捉劈而啗之且尽。上问丈夫何人。道士曰:“此乃陛下所封崇宁真君关羽也。” 上勉劳再四,复问张飞何在。羽曰:“飞乃臣累劫兄弟,世世为男子身。今已为陛下生于相州岳家,他日辅佐中兴,飞将有功焉。” 上问卿姓名。曰:“臣姓阳,四月十四日生。” 梦觉录之,召侍宸言之,意其为洞宾也。自是宫禁帖然。遂诏天下有洞宾香火处皆正通妙真人之号,盖自此始。其词曰:“朕嘉兴民,偕之大道。凡厥仙隐,具载册书。而况默应祷祈,宜示恩宠。吕真人匿景藏文,远迩游方,逮建福庭,适有寓舍。叹兹符契,锡以号名。神明俨然,尚垂照鉴。可封妙通真人,塑像于景灵宫,岁时奉祀焉。”
        《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二四六:
        按《河南府志》:吕嵒字洞宾,本府河中人。曾侍锺离讲道于云溪观之右岩。今二仙洞乃其遗迹。相传伊国主好道。一道人醉态猖狂向前曰:“我吕嵒也,可登名。”主者呵曰:“何物野道,敢冒上仙名!”反复争辩,喧传达于睿前。国主呼之验视,已失所在。又县西北真武庙前一柱,乃倒树枯杨。有道士久坐此,忽振衣而起,取笔于柱上书 “活杨宫” 三字,旁书一 “吕” 字而去。社众往观之,已发枝叶矣,迄今尚茂。人名其庙曰活杨宫。
        按 《安庆府志》: 吕嵒字纯阳,别号洞宾,天宝时人,以进士授江州德化县令。私行庐山,遇锺离真人授天仙剑法。曾至桐城吕亭驿畔,遇一孝妇取水事姑,至此息肩。指示之曰:“此间自有甘泉,不须远去。” 遂拔剑划之,泉为涌出。至今方池数武,泉出沙间,虽大旱不竭,名洞宾泉。又尝游浮山,留题雪浪岩,诗云: “褰裳懒步寻真宿,好景一时观不足。月在碧空风在松,何必洞天三十六。”
        按 《武当山志》: 吕纯阳父姓李,母姓吕,本唐宗胄。中进士,状元及第。因武后歼唐子孙,乃从母姓。先隐太华山中,道明三元,苦心救世。玉帝选仙,群仙会真。为天仙状元。上帝敕命为传教祖师。尝游武当,居紫气峰。
        《通俗编》:
        李泌 《枕中记》: 开元十九年,道者吕翁,于邯郸邸舍中,值少年卢生,自叹其困。翁操囊中枕授之曰:“枕此,当令子荣适如意。” 生于梦中娶清河崔氏女,举进士,登甲科,官河西陇右节度使,破戎虏,开地九百里,勒石纪功。寻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掌大政十年,封赵国公。有子五,孙十余人。中凡两窜岭表,再登鼎铉,三十余年,出入中外,崇盛无比。老乞骸骨,不许,卒于官,欠伸而寤。初主人蒸黄粱为馔,时尚未熟也。翁笑谓曰:“人世之事,亦犹是矣。” 生曰: “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敢不受教。” 再拜从而去。
        按: 此吕翁,非吕洞宾也。洞宾生贞元十四年,举咸通进士。翁则开元时已度人矣。元马致远 《黄粱梦》剧谓洞宾遇锺离先生终南肆中,锺离自执炊,吕枕案假寐,梦见一生荣贵如意,最后失势流落,浩叹而寤,锺离炊尚未熟。此即影袭卢生事。杂剧例多张冠李戴,不必疑其事之巧符也。明汤若士,以世多熟梦邯郸,复演卢生,付伶人歌舞之。
        《陔余丛考》 卷三四:
        吕洞宾,亦见 《陈抟传》,谓关西逸人,有剑术,年百余岁,步履轻捷,顷刻数百里。数来抟斋中。吕洞宾故事最多。施肩吾有 《锺吕传道记》。《雅言杂载》、《青琐集》、《谈苑》、《独醒志》、《辍耕录》、《摭遗》、《古今诗话》、《贡父诗话》、《东坡诗话》、《西溪丛语》、《竹坡诗话》、《鹤林玉露》 各有一二则。《夷坚》 所载更有八则。其散见于说部者尚多。或辑为 《吕仙外史》,亦可观也。
        《枣林杂俎》义集“吕仙自叙”条:
        万历初,葛守礼、殷士儋、杨博、家王屏诸大老,会燕邸斋素,求吕仙。箕书: “本唐之宗人,名琼,字伯玉,配金氏,生四子。甘美丰充,五十登第,授县。不意有日月当空之祸,凡我同宗,触之者灭。予甚恐,弃四子,携妻山下筑干洞,仅两口,故氏吕,名岩,字洞宾。后妻亡,号纯阳子。”
        《粤西丛载》 卷一一:
        吕纯阳尝憩梧山,郡人构亭曰“吕仙”。元天历间,疫大作,有张彦才者,梦一道士入其家,求庭前樟树为吕仙像。彦才许之。明日风拔树亭下,疫遂息。今仙像即此木。元末,仙像左指间生灵芝一本,状若莲花,馨香袭人,未几而高皇帝受命。嘉靖间芝又生亭砖,郡人以为瑞世之应。( 《梧州府志》)
        养利州散花岭,在州治西三十里。相传土官赵文安时设醮,吕仙下降,变作乞丐临坛。土官恶其不洁,拉出。吕仙手拍门上成金字,题诗云: “串字去中心,同水将共侵。鬓边无白发,匹马去难寻。” 后土官悟,追至此岭,白马腾空,天花散坠,故名散花岭。越再岁,土官被事改流。( 《州志》)
        《历世真仙体道通鉴》 卷四五:
        先生吕嵒,字洞宾,号纯阳子。世传以为东平人,一云西京河南府蒲坂县永乐镇人,即今河东河中府也。曾祖延之,仕唐,终浙东节度使。祖渭,第进士,德宗贞元中官至礼部侍郎,晚为潭州刺史。有四子:曰温字化光,官至衢州刺史; 曰恭,岭南府判官;曰俭,为御史;曰让,历太子右庶子,或曰终于海州刺史。先生乃让之子也,贞元十二年丙子四月十四日生于林檎树下。少聪敏,日诵万言。至文宗开成二年丁巳,擢举进士。擢第时年四十二岁。龙姿凤目,鬓发疏秀,金水之相,顶华阳巾,衣逍遥服,貌似张良,又似太史公之状。后因游庐山,遇异人,得长生诀。一云: 武宗会冒中,两举进士不第,因于长安道中拟游华山,酒肆憩息。俄有一人长髯碧眼,自西而来,亦憩此肆,遂与共炊。髯者亲爨,先生因就日负暄,不觉睡著,梦举进士,登科第,历任显官,奏对称旨,遂除翰苑,入台阁,擢侍从,俄拜执政。居朝三十余年,偶上殿应对差误,被罪谪官,南迁江表,路值风雪,仆马俱瘁,一身无聊,方自叹息,忽然梦觉。髯者饭犹未熟,倏然笑曰:“黄粮犹未熟,一梦到华胥。”……先生大悟,因拜曰:“公真异人也,敢问贵姓,居何乡邦?”髯者日:“吾乃天下都散汉锺离权也,居终南山。公若省悟,可从吾去。”先生于是弃儒业而从游,师事之而得道。复于僖宗广明元年遇崔公,传入药镜,即知修行性命,不差毫发。后多游湘潭岳鄂之间,人莫之识。尝题岳阳楼诗云: “朝游北岳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外多有诗文留世,略见《真常集》。又著《丹诀演正论》、《述剑集》,各有玄旨,以遗后学。后南游巴陵,西还关中,冲升于紫极山。一云: 历江州,登黄鹤楼,以五月二十日午刻升天而去,不知何年。
        《历世真仙体道通鉴》 卷三一“锺离权” 条:
        后有唐进士吕绍先,屡举不第,乃纵游天下。首于庐山遇火龙真人传剑法,后于长安道中遇真人 (锺离权) 题壁间云: “坐卧常将酒一壶,不教双眼看东都。乾坤世界无名姓,疏散人间大丈夫。” 绍先乃再拜。真人令绍先作诗言志,绍先诗云: “生在儒家遇太平,悬缨垂带布衣轻。谁能世上争名利,臣侍玉皇归上清。”真人喜曰:“予所居在终南山鹤顶有洞,子可予此行。” 真人乃神示变化,顷刻辄到一峰,洞门彩霞,三虎踞门。真人叱之,虎下绝涧,遂饮绍先以元和之酒,坐石谈玄。须臾,有青童持蓬莱山书云: “群仙宴聚,邀先生赴天池论五元真人神游记。” 真人临去,谓绍先曰: “尔既到此,从吾奉道,今子当名嵒字洞宾。”
        《蒙斋笔谈》卷下:
        世传神仙吕洞宾,名岩,洞宾其字也。唐吕渭之后。五代间从锺离权得道。权,汉人,迩者自本朝以来,与权更出没人间,权不甚多,而洞宾踪迹数见,好道者每以为口实。余记童子时见大父魏公自湖外罢官,还道岳州,客有言洞宾事者,云: 近岁常过城南一古寺,题二诗壁间而去。其一云: “朝游岳鄂暮苍梧,袖有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其一云: “独自行时独自坐,无限时人不识我。唯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 说者云: 寺有大古松,吕始至时,无能知者。有老子自松颠徐下致恭,故诗云然。先大父使余诵之。后得李观所记洞宾事碑,与少所闻正同。“青蛇”,世多言吕初由剑侠入,非是,此正道家以气炼剑者,自有成法。神仙事渺茫不可知,疑信者盖相半。然是身本何物,固自有主之者,区区百骸,亦何足言,弃之则为佛,存之则为仙,在去留间耳。洞宾虽非余所得见,然世要必有此人也。
        《广阳杂记》 卷四:
        黄鹤楼中,层层皆奉纯阳像。黄鹤仙踪,乃费文祎事,与吕洞宾全无干涉。吕,咸通中人,而崔考功之诗作于天宝,有何难考,而昧昧至此哉! 盖文祎无人知之,洞宾则名喧天壤故也。人不可无名,神仙犹尚如此,又何怪今之人趋走如鹜邪! 予尝谓佛菩萨中之观世音,神仙中之纯阳,鬼神中之关壮缪,皆神圣中之最有时运者,莫知其所以然而然矣。举天下之人,下逮妇人孺子,莫不归心向往,而香火为之占尽,其故甚隐而难见,未可与不解者道也。
        《坚瓠广集》卷五 “思屯乾道人”条:
        《耳谈》: 金陵万镃适方外,谈长生,为人箕卜,请则吕仙必至。一日,箕语: 有客至,其人业卜,可咨之。故又善卜,以是糊口。隆庆庚午,镃得风疾,左臂不仁,出必以杖。忽逢一道者,亦名镃。镃拄杖与语甚悉。道者曰:“吾能愈尔疾。”因令镃疾行。镃曰: “不能。” 道者略引以手,便能行。又以手扪衣内,宿苦顿除。鎡大感悦,拜问姓名住居。曰: “汝向清元观问思屯乾道人便是。” 镃归遇友毛俦于门,惊问其故,镃具道所以。俦贺曰:“公遇仙矣。思者丝也,系屯纯也,乾者阳也,乃是纯阳吕祖也。”至清远谒塑像,正与所见合。言吕祖年若四十余,白皙长髯,青唐巾,玉色道袍,袍有二绽处,暗寓吕字,手常叉而不放,置向胸前后,亦是吕字意。
        《坚瓠补集》 卷二“吕洞宾诗” 条:
        吕 洞宾过锦屏山,题诗云: “半空忽然雷雨收,洗出一片潇湘秋。长虹倒挂碧天外,白云走上青山头。谁家绿树正啼鸟,何处夕阳斜倚楼。道人醉卧岩下石,不管人间万种愁。”又:“时当海晏河清日,白鹿闲骑下翠台。本为君平川里去,不妨却到锦屏来。”自有仙人丰度。今世传洞宾诗,只“朗吟飞过洞庭湖” 一绝耳。
        《清嘉录》 卷四“四月·神仙生日”条:
        (四月) 十四日为吕仙诞,俗称“神仙生日”。食米粉五色糕,名 “神仙糕”。帽铺制垂须钹帽以售,名“神仙帽”。医士或招乐部伶人集厅事,击牲以酬,或酌水献花,以庆仙诞。
        仙诞日,官为致祭于福济观。观中修崇醮会,香客骈集。相传仙人化为褴褛乞丐,混迹观中而居,人之有奇疾者,至日烧香,往往获瘳,谓仙人怜其诚而救度也。观中旧有迎仙阁,是日,众仙聚 饮 阁中。后建玉皇阁,吕仙恐朝参,遂不复至。


        

醉三仙——汉锺离、吕洞宾、李铁拐 (武强年画)


        《春在堂随笔·小浮梅闲话》:

        元人杂剧有吕洞宾度城南柳事,然则世所传柳仙,其信有之乎? 余曰:此传讹也。宋郑景望 《蒙斋笔谈》 云: 余记童子时,见大父魏公自湖外罢官还,道岳州,客有言洞宾事者,云近岁常过城南一古寺,题二诗壁间而去。其一云: 独自行时独自坐,无限时人不识我。惟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说者云: 寺有古大松,吕始至时,无能知者,有老人自松巅徐下致恭,故诗云然。然则老树乃松也,非柳也,传写者误老树精为柳树精。遂讹传为柳仙,亦可笑矣。
        《茶香室续钞》 卷一八:
        国朝张尔岐 《蒿庵闲话》 云: 天启中,济南盛传 《吕仙自叙传》,云是殷文庄、葛端肃得之乩笔者。传云: 吕仙本唐宗室,避武后之祸,挟妻而遁,因易吕姓。以山居,名岩,字洞宾。妻又死,号纯阳子。考之范致明 《岳阳风土记》 云: 吕先生,河中府唐礼部尚书渭之孙,海州刺史让之子。会昌中两举进士不第,去游庐山,遇异人授剑术,得长生不死之诀。何大相异也? 近又有 《瑶华帝君传》,云韩湘乩笔自叙,乃直隶人。所传以退之为叔父,亦良怪异矣。
        《集说诠真》:
        宋徽宗政和中,封为妙通真人。元世祖封号纯阳演正警化真君。元武宗加封孚佑真君。
        《八仙考》:
        吕洞宾的事迹,散在群籍,甚难稽考。他的传说起于北宋庆历年间,大致看来如此。前引 《东轩笔录》 潭州人夏钧问何仙姑云 “世人多言吕先生,今何在?” 吕先生就是在这时候盛传着的。滕子京在巴陵郡遇见的回道士传说就是他。宋郑景壁《蒙斋笔谈》 云:
        世传神仙吕洞宾,名岩,洞宾其字也。唐吕渭之后,五代间从锺离权得道。权汉人。迩者,自本朝以来,与权更出没人间。权不甚多,而洞宾从迹数见。好道者,每以为口实。余记童子时,见大父魏公,自湖外罢官还,道岳州,客有言洞宾事者云,近岁常过城内一古寺,题二诗壁间而去,其一云:“朝游岳鄂暮苍梧,袖有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其二云:“独自行时独自坐,无限时人不识我,惟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说者云,寺有大古松,吕始至时,无能知者,有老人自松巅徐下致恭,故诗云然。先大父使余诵之,后得李观碑,与少所闻正同。青蛇,世多言吕初由剑侠入,非是。此正道家以气炼剑者,自有成法。神仙事渺茫不可知,疑信者盖相半。然是身本何物,固自有主之者,区区百骸,亦何足言! 弃之则为佛,存之则为仙,在去留间尔。洞宾虽非余所得见,然世要必有此人也。
        《蒙斋笔谈》 是元丰、元祐间书,郑景壁说幼时读吕洞宾诗,当在庆历间。李观也是庆历间人,与滕宗谅何仙姑时代相接。他后来做南岳庙监,亦是好道者流。可惜他作的 《吕碑》今已不传。但从上引,可知吕洞宾在郑景壁的幼时传说起来,说他过岳州谒滕宗谅,又说他常到岳州城南一古寺,题二诗壁间而去。滕宗谅守巴陵郡,“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是一位贤太守。重修岳阳楼,挹洞庭之胜,加以范仲淹作记,名重天下。游览的人,必定很多,于是造出仙迹。城南古寺的诗,想是江湖间人题,失其姓名,因此认为神仙之作。
        不久岳州就有石刻说是吕公的《自记》,见于吴曾 《能改斋漫录》 卷十八,前面已引过。他自谓京兆人,唐末累举进士不第,因游华山,遇锺离,又遇苦竹真人; 再遇锺离,尽得希夷妙旨。宋罗大经 《鹤林玉露》 卷一: “世传吕洞宾唐进士也。诣京师应举,遇锺离翁于岳阳,授以仙诀,遂不复之京师,今岳阳飞吟亭是其处也。” 罗大经说他遇锺离于岳阳,和他 《自记》 冲突,但岳阳有一飞吟亭是可以知道的了。不但有亭,作为“朗吟飞过洞庭湖” 的纪念,而且岳州人士已为他造祠,即在他以前题诗的地方。洪迈 《夷坚支志》 乙卷第七:
        淳熙十六年,章騆为岳阳守,闻城南老松之侧有吕公祠宇,因往瞻拜,睹其塑像,袍色黤黮不鲜。命工整治,未暇扣其讫工与否也。一夕,家人梦一道流,衣新黄袍,遮道立于郡圃,趋而避之他所,则又相遇。问其姓名,曰:“我仙者也。” 家人曰:“若是仙者,何不游天上而反行地下乎?” 曰:“我地仙也。”翌日以语章,章出视事,吏前白,云向者奉命易真人袍,今绘已毕。章深异之,且念一润色其衣服,而形于梦寐若影响,乃以故所藏吕公 《金丹秘诀》 刻于郡斋,冀广其传。其书吕自为序,称紫微洞天纯阳真人。(序文略)
        据我看见的材料,洞宾传说,起于庆历,而发源地在岳州,后来传布开来。
        至于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很难说。总之,他没有张果,何仙姑那样实在。《宋史》《陈抟传》:“关西逸人吕洞宾,有剑术,百余岁而童颜,步履轻疾,顷刻数百里。世以为神仙。皆数来抟斋中,人咸异之。”这一条虽见于正史,但陈抟的传实采道家言。并且 《陈抟传》 说到宋真宗到云台观,观抟画像,则最早此传出于宋仁宗时入手。(不能到南宋,因吴曾已引。) 此时正吕洞宾神仙传说顶盛的时候,安知不是做传的人引吕以重陈,与岳州吕《自记碑》说因游华山,尽得希夷妙旨,引陈以重吕出于一般心理? 互相依傍,而实则互相冲突; 因为一边是希夷先生的再传弟子,而得道之年才五十,一边是出入斋中,已百余岁! 且 《蒙斋笔谈》 说“世传神仙吕洞宾” 是世传吕洞宾,他看了李观的碑方始知道他名岩,而“洞宾其字也”。岳州石刻 《自记》 开始言 “吾乃京兆人”,不言名岩。世但传洞宾,或回道士。胡仔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 录洞宾事迹诗词,不标洞宾或吕岩,乃曰回仙。可知吕岩,当时人也不知道,独李观知之。
        然则吕洞宾对了? 也是一个不确实的名称。《苕溪渔隐丛话》 引陆元光书名 《回仙录》,甚为奇特。因为照传说是他游人间,化名回道士,或题字石壁,自署回字,回字是吕字的变化,或者剑仙一流喜欢如此。陆元光何以迳名回仙,而不曰吕仙?潭州人士夏钧到潭州看见的又是 《回客设斋》。不要他是回教徒或者回人,而冒姓吕以行教吧? 在他的教义里也找不到回教的痕迹。至于 “洞宾”,则在宋时又有李洞宾,一名李八百 (又一李八百,非 《神仙传》 的李八百),见黄休复 《茅亭客话》,而明李日华《紫桃轩杂缀》 则谓戏白牡丹的是颜洞宾。何洞宾之多? 大概洞宾是一岩穴之士好用的名字,犹仙翁之多名八百如李八百、曹八百等。这样说来,他的名姓都很渺茫。神仙本来渺茫的,而日本佐伯好一郎氏以写 《景教流行碑》 的吕秀岩当之,必定不对。
        佐伯氏引教士李提摩太之说,谓吕岩生于唐天宝十四载,出处待考。据岳州吕真人《自记》石刻说“唐末累举进士”; 据吴曾 《能改斋漫录》卷十八引 《雅言系述》 载吕洞宾自传“咸通初举进士不第”; 据 《陈抟传》他到宋初才百余岁,据 《道藏》 《金莲正宗记》,《金莲正宗仙源像传》,赵道一 《真仙通鉴》,《吕祖志》,《纯阳帝君神化妙通纪》,同是贞元十四年四月十四日生,李教士之说无一合者。佐伯氏假定吕岩生于七五五年,故算至唐德宗建中二年立景教碑时适为二十六岁,倘生在贞元十四年,则后于景教碑之立十七年,倘咸通中举进士不第,则后七八十年了。然则吕岩与吕秀岩决为二人。而况吕岩唐世无闻,传说起于北宋乎?
        《道藏》 中传都是王重阳教盛后,尊吕为祖师时所造。所以移在贞元,因欲使他为吕渭之孙,吕让之子的缘故。不必说与 《陈抟传》 不合,而且与北宋传出的 《自记》 也不合,他到唐末已经一百岁了,何能 “累举进士”? 而改动京兆或关西,变为河中或蒲坂,是用吕渭的籍贯。吴曾 《能改斋漫录》 卷十八引 《雅言系述》 载《吕洞宾传》 云:
        关右人,咸通初举进士不第。值巢贼为梗,携家隐居终南,学老子法。
        假定吕洞宾确有其人,以此说为近情。惜《雅言系述》一书今佚,仅见吴曾摘要之言如此。
        洞宾的传说太多,散见于宋人诗话笔记,不能尽记。总之,他有度人的心,屡游人间,而人不识。或做卖墨客,索价甚昂,没有人理他; 或作傲士,忽然而来,又飘然而去。一定要等到他去后,人家方始知道是神仙,而懊恼之至。
        《宣和遗事》 有吕洞宾斗林灵素事。一日,林灵素设斋,宋徽宗问:“朕建此斋,得无神仙降耶?” 灵素曰:“陛下更须建灵宝大斋,肃清坛宇,其时必真仙度世。” 言罢,道众中忽有一士掷所盛斋钵于地。众欲责之,随腾空而去。帝曰: “此非神仙而何?” 灵素不答,揭钵视之,见一幅纸,上有诗一绝云:
          捻土为香事有因,世间宜假不宜真;
          洞宾识得林灵素,灵素如何识洞宾!
        众方知是洞宾降。此故事产生于民间,以真仙压倒方士。徽宗信用林灵素为道俗所厌,一般民众要举梃击之。这一个故事的产生是表示北宋人士已不信符箓厌胜黄白之术,而信仰世间原有真仙的,不过非方士之所能知而已。曾达臣 《独醒杂志》卷五有类似的一则:
        林灵素以方士得幸徽庙,跨一青牛,出入禁卫,号曰金门羽客。一日有客来谒,门者难之。客曰:“予温人,第入报。”灵素与乡人厚,即延见焉。客入,灵素问曰:“见我何为?” 客曰: “有小术,愿试之。” 即捻土炷炉中,且求杯水噀案上,复之以杯。忽报车驾来幸道院,灵素仓皇出迎,不及辞别,而其人去。上至院中,闻香郁然,异之。问灵素何香,对曰:“素所焚香。” 上命取香再焚,殊不类。屡易之而益非。上疑之,究诘颇力。灵素不能隐,遂以实对,且言噀水复杯事。上命取杯来,牢不可举。灵素自往取,愈牢。上亲取之,应手而举。及得片纸,纸间有诗云: “捻土为香事有因,如今宜假不宜真。三朝宰相张天觉,四海闲人吕洞宾。” 灵素自是眷衰,未几放归温州而死。
        以 “捻土” 句证,知曾记的故事比《宣和遗事》 早起,而为 《遗事》 所本。
        起初洞宾只是神仙传说中的人物,后来变为教主。佐伯氏说他的教即是景教的流派,因为景教后来不知名了,世人误以为回教,所以吕翁一称回道士。他的假定也很难成立。一则他不是中唐人,与 《景教碑》 书手一无关系。二则佐伯氏所举如 “以水变酒”、“触死鱼使复活” 等故事亦别教传说所可以有的,不一定是耶教故事。而吕岩之教,含佛教的成分则极多。在两宋,儒释道三门思想是互混了。例如《陈抟传》的作者说他是剑仙,还和唐人小说里说剑侠的说法一样,到岳州石刻 《自记》 就不同了:
        世言吾卖墨飞剑取人头,吾闻哂之。实有三剑,一断烦恼,二断贪嗔,三断色欲,是吾之剑也。世有传吾之神,不若传吾之行。何以故? 为人若反是,虽握手接武,终不成道。(吴曾 《能改斋漫录》 卷十八。)


        

吕洞宾 (北京白云观藏画)


        《吕祖志》 卷一 《江州望江亭自记》,改上文,略有不同:
        世多称我能飞剑戮人者,吾闻之笑曰:慈悲者佛也,仙犹佛尔,安有取人命乎? 吾固有剑,盖异于彼,一断贪嗔,二断爱欲,三断烦恼。此其三剑也。……吾尝谓世人奉吾真,何若行吾行,既行吾行,又行吾法,不必见吾,自成大道。不然日与吾游,何益哉!
        对照前引 《蒙斋笔谈》条,即知北宋人士都以剑仙非正道,要从正道入,不如儒佛。儒家修身心,立德行; 佛家断贪嗔烦恼,而慈悲度世。吕纯阳没有剑,他的剑就是佛经的“金刚”。
        《太平广记》 收 《异闻集》 《吕翁》 一则。此度卢生的吕翁,当然不是吕洞宾,因为说开元中已是老翁了。北宋时人混此两吕,南宋人辨正此事。吴曾据 《陈抟传》 以辨,胡仔引回仙词有 “黄粱梦,犹未熟,梦惊残” 句,说他自己还用做典故,怎能说度卢生的是他呢? 最堪绝倒! 但此吕翁虽与他不是一人,却极有关系。因后人又建设一故事。就是以囊中之枕造成一黄粱梦境以度脱卢生的固然是吕洞宾; 而他自己的悟道也有同样一个黄粱梦境,那时度他的是汉锺离。《道藏》 苗善时的 《纯阳帝君神化妙通纪》 就立 “黄粱梦觉第二化”这一章,而且说锺离度他的时候在唐宪宗元和五年。马致远的 《黄粱梦》也演这个故事。此枕岂非道家的衣钵吗? “慈悲者佛也,仙犹佛尔”,“黄粱梦觉” 与 “菩提明境” 皆顿悟之教。而八仙的师承传说,某某从某某得道,某人度脱某人,以及全真教的五祖七真,完全受禅宗思想的影响。这样他的教与景教毫无关系,反是与佛教禅宗相仿。
        马致远 《岳阳楼》 剧说他度柳树精,此出 “惟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 一诗。但传说诗乃为松上老人作,非柳。俞樾 《湖楼笔谈》 七论 《城南柳》 剧本已辨之。度柳树精,依马剧,柳投胎为郭马儿。此郭马儿之郭必据他 《自记》 度郭上灶而来,皆有所本。
        江湖间诗因失名而传说为他所题的事很多。即有题者姓名,如 “黄鹤楼边吹笛时,白苹红蓼对江湄,衷情欲诉谁能会,惟有清风明月知”,本题吕元圭,而世人因言吕先生一字元圭。《全唐诗》 有吕岩诗四卷,杂采诗话及《道藏》 艺文而成。至于“别我游何处,秋空一剑横” 一绝,本滕宗谅口占赠回道士,今作吕赠滕,芜杂可想。
        唐戴叔伦 《寄万德躬故居》 诗:“吕祖祠下寒砧急,帝子阁前秋水多”,下云 “闽海”、“南征”,祠似在闽,此则中唐时有一吕祖祠,当非洞宾。
        我们看何仙姑的传说,是由实而虚,有实在一个人,而后有传说,所以追索及时的史料,即知其为人。人可信而传闻不可信。吕洞宾的传说,是先虚后实,先有传闻,而后有身世的记载及著作出来。所以记载不可靠,而那个传说倒是史料。
        [案]八仙中最著名、民间传说中故事最多的,要数吕洞宾了。他在道教中地位也极高。全真道奉他为纯阳祖师,故亦号“吕祖”。元、明时封他为纯阳帝君,颇重其祀。直到近代,在道教中,他的香火也是很盛的。如果我们把八仙中每个人的身世浏览一下,就会发现,与其他七仙联系最多的当数吕洞宾。他实际上是八仙的中心人物,尽管他的 “年岁” 居中,道行也未居首位。这就使人不得不这样猜想: 八仙这组神仙的形成,可能是以吕洞宾为核心,而后才把其他七位依附上去的。
        他是唐代的一位慕道的士人,从锺离权修炼得道。但他又不仅继承了锺离权的“上真秘诀”和“灵宝毕法”,还学会了火龙真人的“天遁剑法”,成了一位“神仙侠客”。而且他誓愿度尽天下众生,方始升天,竟要与佛门的救苦救难观音菩萨争一席地位了。所以,吕洞宾就在民间博得了相当多的信徒,人们把自己的幻想寄托给他,他的故事也就越编越多。据《默记》,北宋中叶以前,他虽然已为道士所奉,但其名尚未广为人知,故朝廷竟有缉捕吕洞宾的笑话。但此后则名声渐大,屡屡见诸记载,仅南宋洪迈 《夷坚志》 就载有他的故事数十条之多。
        他是八仙中人情味最浓的一个(八仙都是很有人情味的)。在民间传说中,他不仅游行人间,为百姓治病解难,除害灭妖,而且外貌潇洒,性格幽默,还沾染着一些 “酒色财气” 的小市民习气。这个形象很受群众喜爱。南宋时,已有吕洞宾的专祠,并塑像供奉。到了元、明,统治者提倡道教,吕洞宾借助于民间的声望,进而为统治者所推崇,成为道教诸仙中最活跃的人物。但尽管如此,吕洞宾依然没有摆脱他的“群众基础”,在城市的市民阶层中保留着强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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