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起义

2023-11-23 可可诗词网-民国史纪事 https://www.kekeshici.com

        白朗起义是辛亥革命时期爆发的一次深受时代和资产阶级革命派反袁影响的大规模的旧式农民战争。它发生在河南的宝丰、鲁山一带,驰骋于豫、鄂、皖、陕、甘广大区域,义军所到之处,斩关夺隘,沉重地打击了袁世凯的反动统治和列强侵华势力。
        白朗(1873-1914),字明心,河南宝丰县大刘村人。幼读私塾,及长务农,曾人巡防营当兵,“虽目不识丁,而胆略颇壮”,枪法甚精,后因“犯律潜逃”回乡。是时,袁世凯已窃取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派其表弟张镇芳出任河南都督。张到任后,“加重丁漕、杂税、厘捐项下,按月协中央银五十万两”,致使“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所受压迫剥削“比清朝尤甚”。加之河南连年荒旱,社会上饥民流离失所,乞丐成群,“铤而走险者日众”,“千百成群,几成燎原。”据官方探报所载:1912年5月间,仅宝丰、鲁山、汝州(今临汝县)一带著名的“杆首”(农民起义首领)就有24人。其中:杜起宾,宝丰县西乡四十里韩庄人,带75人,快枪75杆;牛天祥,与杜同村,带58人,快枪18杆;李凤朝(一名红毛),郏县龙虎店人,带20余人,快枪36杆;部永生(即秦小红),鲁山连洼人,带百余人,快枪14杆;崔乾(即崔张记),汝州新庄人,带20余人,快枪11杆;另有宋老年、郭玉德等18人,皆系杆首①。
        白朗自巡防营回乡后,便“拉杆”起义,成为啸集山林的杆首。据载其“性豪爽,善驭人,疏财仗义,以是能得众,先奔走于汝、鲁、宝之间,结识豪侠,渐成规模。但以武器缺乏,未能大举,乃将宝丰县长的儿子劫去勒赎,索价新式五响钢快枪十支,械到手后即有很快的发展”②。以其身材高瘦,腿长行快,故因其名偕音而绰号“白狼”,官方和地主也诬称其为“狼匪”。
        白朗起事后,士兵、游民、饥民等归附者众。袁世凯于1912年4月,急令北洋陆军第六师师长、会办汝南“剿匪”事宜李纯派遣大批军队前往郏县、宝丰、鲁山,围剿四个多月,白朗率部转入山中。张镇芳又指使担任“豫南剿匪司令”的河南陆军第三混成旅旅长王毓秀,采用“招抚收编”阴谋,诱骗各支农民武装首领就范。在官职和金钱的诱惑下,杜起宾等十多位杆首于1912年10月去鲁山“受抚”,结果全部遭害,部众纷纷投奔白朗,使其所辖队伍发展到六七百人。张镇芳“招抚”白朗不成,又命成立民团和联庄社进行清剿。面对这种形势,白朗认识到必须迅速扩大武装力量,才能与敌人进行长期对抗。于是,在进行短暂的整军申纪之时,明确提出了“打富济贫”口号,动员广大贫苦农民参加。同时,为了避开敌人的重兵围攻,白朗于1912年冬率部离开宝丰、鲁山,在东至京汉铁路的西平、遂平、确山,南至湖北的随县,西至邓县、淅川一带的广大区域流动作战,并将收缴地主豪绅的粮食、衣物分给贫苦民众,深得拥护。敌亦称之“该匪以劫富济贫为唯一手段,故所至之处,贫苦小民均极欢迎,并乐为耳目”③。著名杆首如李鸿宾、宋老年、丁万松、宋一眼、王心传等也各率所部与之合并,愿听指挥。到1913年春,白朗领导下的农民起义队伍已发展至二三千人。
        1913年5、 6月间,袁世凯为镇压南方的革命党人,将驻在信阳的第六师调入湖北境内,仅留王毓秀部在平汉路沿线设防,豫西南一带空虚。河南国民党人熊嗣鬻乘机与白朗联络,武装讨袁。白则一面委熊赴南方联络反袁力量,一面借“二次革命”之说,号召民众积极开展斗争。高鑫、宋一眼等各杆数百人袭扰叶县、襄城,白朗则亲率千余人南下策应,计划攻取唐县(今唐河)、泌阳。是时,盛传白朗宣言,“如能占领唐、泌等处,即当与高鑫、宋一眼合股通南方,以图大举”④。5月31日,白朗攻占唐县,旋即北上,复经南召直攻鲁山。河南护军使雷震春急令右翼帮统王茂元率军援救。但王军至鲁山时,白朗已改变计划,于6月15日突然攻占禹县,缴获甚多,自此白朗声振豫西。敌亦惊呼:“豫省今日谈及匪首白 ‘狼’,其声势之炎赫,几令人胆落而魄惊。既破唐县,又窜禹州,鲁山几乎不保,近闻淅川亦又告警。虽然白 ‘狼’名实白朗,不过乡间一庄农耳。……此次祭祖回籍,约束甚严。旗上号称 ‘大汉副都督白’,一切举动迥与前殊,不无谋士在内。然调集大军一二十营之多,团团驻扎,仍不能一鼓荡平。”⑤
        二次革命爆发后,黄兴曾写信给白朗,要求他“占领鄂、豫之间,相机进攻”,“多毁铁道,使彼进路阻碍”⑥,配合讨袁军作战。因信使在开封被捕杀,信未能送到。黄兴还委派河南国民党人杨体纯为河南讨袁军豫西民军司令,赴洛阳策动镇嵩军反正和联络白朗。杨亲往白朗军中游说:“白感动,愿听约束。”但不久杨被张镇芳杀害,国民党人与白朗的联系中断。虽如此,白朗军在河南的行动仍给二次革命党人以有力配合,故革命党人的报纸称:“白‘狼’已与民军合作,军容甚壮,纪律亦严”,“足以扶助南省独立,将来不难分兵直捣北京。”⑦
        7月14日,白朗军进人湖北均县贾家寨以东地区,与鄂豫陕三省联军激战不利,复返回河南。17日围攻镇平县,逼近南阳。8月,在百泉山击败南阳镇守使周符麟所辖官军,转入唐县、泌阳、桐柏一带山区。稍事休整后,于9月下旬南下夺取湖北枣阳。是时,二次革命已经失败,白朗不得不放弃与革命党人联合作战的打算,率部经唐县、裕州等地返回鲁山和宝丰地区,并于11月12日,攻占宝丰县城。稍后,退入鲁山西北,建寨据守。至年末,白朗军已发展到万余众,成为二次革命后国内规模最大的一支武装反袁力量。
        白朗军的发展,引起北京政府的恐慌。袁世凯一面严令张镇芳限期肃清,一面大举增兵河南,进入豫西的兵力即达三万余人,具体部署是:毅军统领商德全率兵驻扎郏县、宝丰和临汝,张锡元率第一师驻扎舞阳和泌阳,王毓秀旅驻方城、鲁山、南召和伊川,南阳镇守使田作霖分兵把守南阳附近六县,镇嵩军统领刘镇华部警戒嵩县至卢氏县一线,北洋第二师一部守卫京汉铁路沿线。此外,新任河南护军使赵倜带马队赴各地巡逻,督饬诸军认真剿办。张镇芳自以为这个“分段负责,四面夹击”的计划万无一失,发誓要在1913年12月一个月内将白朗军全部消灭在宝、鲁西部一带的山区。袁世凯也电令张、赵等人,“非获白朗,不准请奖”⑧。
        面对大军压境的局面,一些投入白朗军中的革命党人建议白朗迅速跳出包围圈,“直往安徽,下至南京,举黄兴为大元帅”,“谋据长江中心,上窥武汉,下图皖赣”,联合革命党在皖苏等地的残存势力,继续开展反袁斗争。白朗接受了这个建议,于12月下旬率部急速南下。1914年1月初在确山和新安店之间越过京汉铁路,连克豫东南的光山、光州(今潢川)和商城诸县。随后继续东进,入安徽境内,24日攻克六安,2月6日又克霍山。沿途贫苦民众、会党、变兵等踊跃参加,起义军很快发展到二万余众,“共分四十个大队,每大队约五百人”,战斗力也有显著增强。
        白朗原计划在春节后“出发安庆,直下长江,攻取南京”,与革命党人联合“共图大举”,以实现这次东进的目的。但当时实际情况和斗争形势的迅速变化,决定了其东进的目的不能实现。主要原因一方面是革命党的领导人如孙中山、黄兴、柏文蔚、李烈钧等,在二次革命失败后,都已相继逃到国外,白欲与之联合已不可能。皖北一些革命党人虽曾起来响应,但因势小力单,很快都被镇压下去;另一方面是由于白朗军出进皖北和迅猛发展,使北京政府更为震惊,袁世凯严斥张镇芳和赵倜“督率不力”,将他们于1914年1月撤职留任,另于2月11日任命田文烈为河南民政长兼会办河南军务,13日又撤去张镇芳河南都督职,改由陆军总长段祺瑞兼任。段亲赴信阳,召开鄂豫皖三省剿办会议,制定了所谓“不在急击使散,要在合围聚歼”的计划,企图将白朗军歼灭于霍山、六安、霍丘之间。为此,他调集了北洋陆军精锐以及鄂、豫、皖、苏等省地方军队数万人,又命长江舰队“严密防堵江面”,阻止白朗军渡江南下。同时,英、美、俄、法等国驻京使馆也纷纷派遣武官赶到河南战区,以“观战”为名,参与对农民军的镇压,俄国还派飞行员康士坦丁驾机对起义军进行空中侦察。
        在此危急形势下,白朗与其将领们清楚地看到,和革命党人的联合已经无望,再继续向已有重兵戒备的江南进军也没有必要,必须迅速冲出包围,才能保存实力,继续奋斗。但几次突围,均受到堵截,遂决定化整为零,将队伍分为几路,同时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派一路偷袭光州。当袁军调兵增援时,白朗军分路突出包围圈,日夜兼程西进,于2月末在信阳以南的双河越过京汉铁路。然后分兵两路,一路攻湖北应山和安陆,颇有南下进窥武汉之势;另一路经随县等地西进,3月7日一举攻克湖北商务重镇老河口,缴获大批枪支弹药,使部队暂时得以补充和修整。同时,白朗在此召开军事会议,讨论今后的行动方向。一些人认为流动作战不是长久之计,应像梁山泊一样,建立根据地作为归宿。但多数头目反对此说,而极力主张在流动作战中筹集钱粮,扩充队伍,白朗采纳了后一主张。鉴于北京政府不断向河南增兵,中原地区不易立足,故决定避实击虚,伺机入陕。此后,白朗将队伍改编为“公民讨贼军”,又称“扶汉军”, 自立为“中原扶汉军大都督”,以李鸿宾为参谋长,又将队伍分编为前、中、后三军,以王生岐(原陕军第一师团长,参加过辛亥革命)为前军司令,韩世昌为中军司令,白瞎子为后军司令。军之下设“队”,各队都有自己的队旗。此次会议后不久,白朗发表讨袁宣言,痛斥袁世凯的倒行逆施,指出:“方幸君权推倒,民权伸张,神明华胄自是可以自由于法律范围而不为专制淫威所荼毒。孰料袁世凯狼子野心,以意思为法律,仍欲帝制自为,摈除贤士,宠任爪牙,以刀锯刺客待有功,以官爵金钱励无耻,库伦割弃而不顾,西藏叛乱而不恤,宗社党隐伏滋蔓而不思防制铲除,惟日以植党营私,排除异己,离弃兄弟,变更法制,涂饰耳目为事。摧残吾民,盖较满洲尤甚。海内分崩,民不聊生,献媚者乃称为华盛顿,即持论者亦反目为拿破仑,实则吕政、新莽不如其横酷也。朗因是痛心疾首,奋起陇亩,纠合豪杰,为民请命。故号称扶汉。”⑨这篇宜言,可与李烈钧在江西湖口发表的讨袁檄文相辉映,显示出这位农民义军领袖政治水平已有较大的提高。
        3月10日,白朗挥军北上,14日攻克豫、陕交界的荆紫关,打开了进人陕西的门户。3月下旬到4月初,连克商南、武关、龙驹寨(今丹凤)、商县、孝义(今柞水)等地。陕西都督张凤翙困守西安, 日日向袁世凯告急。袁一面电令豫、鄂两省的赵倜、张联升、张敬尧、陶云鹤等部速向陕西追击;一面又任命军事执法处长陆建章为“西路剿匪督办”,率北洋第七师由北京日夜兼程赶赴西安,节制中央和地方的十余万军队,对白朗军前堵后追,企图一举消灭白朗。白朗入陕后,曾发告示宣称将“跃武咸宁,观兵长安,克城之日,但申沛公三章之约,不举项王三月之火”。但越秦岭后,并没有攻击西安,而是乘渭南一带空虚,由子午镇附近疾驰西进,席卷鄠县、盏厔(今周至)、武功、乾县,“势如破竹,无当之者。”至醴泉与郇县与陕军陈树藩旅连续恶战,随后,又连克凤翔、千阳、陇县,破固关,于4月下旬进入甘肃。甘督张广建急调军队防堵,赵倜的毅军也跟踪而至。白朗军行动迅速,5月3日攻破伏羌(今甘谷),然后直趋重镇秦州(今天水),毙秦州总兵马国仁,翌日占领该地,准备取道徽县南下入川。因有川军堵截,援陕军彭光烈第三师也已赶到设防,便改走成县,转趋阶州(今武都)、文县,企图由碧口入川。因彭光烈部已抢先占领碧口,先头部队与之接战失利,加之白水江水涨,无船可渡,无奈遂西向,于5月21日占岷县,25日破洮州。岷洮地区回、藏民居多,地方官绅利用民族隔阂,煽动少数民族阻击,双方皆有伤亡。白朗乃在洮州召开军事会议,表示:“我辈今日势成骑虎,进退两途,取决会议。”少数人主张“取道松潘,以至成都”,攻破大城,即严行防守,“士马庶得休息,养精蓄锐,静待时机。”⑩而多数首领反对,要求立即东归,白朗遂决定返回河南家乡。
        5月下旬,白朗率部万余人由临漳经漳县、秦安、清泉等地长驱人陕。6月4日再占秦州,经激战,终于突破北洋军的防线进入陕西。北洋各军互相怨尤,相互攻诋,袁世凯闻讯大怒,于6月16日饬令陆建章将失职人员从严参办。陆趁机弹劾陕督张凤翙声名狼藉,“民心既已不顺,兵心又皆不服,中央再不派人员接替,猝有缓急,关中非复中央所有。”袁信其言,以“纵寇殃民”为口实,将张免职召入北京,改任陆为陕督。陆遂将白朗军所经过之商县、邠县、乾县、武功等二十余县知事撤换,多以北洋派官僚代替,并以整军为名,大量裁减陕军,而将第七师扩编为第十五、十六两个混成旅,以贾德耀、冯玉祥为旅长,从此将陕西完全纳入北洋系统。
        白朗军冲破宝鸡防线后,日夜兼程东进,经郿县(今眉县)、盩厔、鄠县入子午谷。长期的流动作战,给养不足,队伍疲惫不堪。在由子午谷越秦岭经商雒返豫途中,又遭镇嵩军刘镇华部、张锡元部、张敬尧部和赵倜毅军的前后夹击,伤亡很大,当7月上旬进入豫、鄂交界的紫荆关时,部队已不满万人(11)。为了避免敌人的围剿,白朗和将领们决定分散活动。孙玉璋领一杆人赴邓县,尹老婆(尹福林)及李鸿宾之弟等也各带一杆人进入豫、鄂交界的桐柏山区,宋老年率千余人前往鲁山,白朗自领数百人在平顶山一带活动,宋一眼率部一度攻取西华县城,并派人在郾城等地收买民间军火,接济白朗。分散活动的结果适得其反,许多士兵携带分得的饷银、什物回家探望亲人,有的竟一去不返,使部队的战斗力更为削弱。
        7月17日,袁世凯命田文烈飞饬各统兵长官,迅速扑灭零星义军,悬出重赏严拿白朗、宋老年等首领。田得令后立派大批军队分头围捕。8月初,白朗率部在宝丰、临汝交界处的三山寨与镇嵩军张治功部进行血战,后因弹尽粮绝,率十余人突围时负伤,数日后因伤重死去。宋老年等各杆也先后失败,部众瓦解星散。
        白朗起义历时两年多,先后转战豫鄂皖陕甘五省,纵横驰骋数千里,攻克县城四十余座和许多关隘,所到之处“打富济贫”,沉重打击了袁世凯的反动统治和地方封建势力。袁世凯即曾在给段祺瑞等人的密电中承认:“白匪久不平,各国报纸谓政府力弱,不足以保治安,……殊损威信。因而近日中国债票跌至百分之十二三,续借款更难办,关系全局甚重。”列强也再次从起义军身上看到中国人民中蕴藏的巨大革命力量,这是他们瓜分中国不可逾越的最大障碍。当时日本首相大畏重信在《对华外交政策之根本方针》一文中,就曾以白朗起义为例,说明如果列强要以军事手段瓜分中国,必然会引起中国人民的强烈反抗,这样,“列强必苦于奔命。”“综合计之,将无所得。不惟无得,且受损焉。”他的结论是:“而以军事手段,统御四百兆之人民,正属非常之难事,此欧美人忧虑之所在。”(12)
        白朗起义最终未能避免失败的命运,其主要原因,在客观上是由于敌强我弱,反革命力量过于庞大;在主观上是由于农民阶级的局限性,他们虽然接受了资产阶级革命派反袁的口号,但并没有提出明确的政治纲领,加之战略上的失误,以至于重蹈了中国古代农民战争中流寇主义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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