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宪国大”,即国民政府行宪后的第一届国民大会,1948年3月29日于南京正式开幕,5月1日闭幕,历时34天,共举行预备会议6次,大会16次,总统选举大会1次,副总统选举大会4次,通过各种提案899件。
        1946年11月15日至12月25日,在“制宪国大”上通过了《中华民国宪法》,1947年元旦由国民政府公布实施。国民政府声称要“从速召集行宪国大,选举正副总统,好让国民党还政于民”。①3月31日,公布《国民大会代表、立法委员、监查委员选举罢免法》。6月25日,开始选举国民大会代表。
        蒋介石作为国民党总裁,之所以匆忙召开“国大”,“实施宪政”,是想尽快通过国大选出总统、副总统,使自己的统治合法化。内政部长张厉生在国大代表选举时说得清楚:“本党在此次选举中,必须争取选举之胜利,俾以民主方式,取得民主之信托,掌握政权,实行本党主义,贯彻本党之政纲政策。”②1947年6月13日,成立了以张厉生为主席的“选举总事务所”,准备“行宪国大”的召开。
        国民党统治集团内部一些人对匆忙召开“行宪国大”,持有异议。8月15日,广州行辕主任张发奎、广东省主席罗卓英等43人联名上书蒋介石,说:“在此内乱外患交相煎迫之际,普选能否顺利进行,诚属疑问,”倘“草率从事,违反民意,开选政恶例,影响宪政前途至大。”他们更反对“以党派分赃”的方式分配代表名额。③于右任、邵力子等在国民党中常会第97次会议上说:“国民大会一部分代表及各地同志,以政府现在戡乱剿匪,全国实行总动员之际,理应集中全民力量以灭共匪,各地秩序未复,选举不能普及实施,纷纷电请缓办选举。”④显然,他们认为当今急务是先集中精力消灭共产党,然后再召开国大。
        蒋介石比他们更想消灭共产党,但国大也不能不开。11月12日,成立了以国民政府副主席孙科为主任的国民大会筹备委员会,洪兰友为国民大会筹委会秘书长,国民党中央也成立了选举指导委员会,确定了选举日程。蒋介石通令各地于11月21日至23日选出国大代表,定于12月25日召开国大。但由于国民党内部派系重重、国民党同民社党、青年党之间斗争激烈,国大代表迟迟选不出来。
        一些官僚、政客、豪绅都想当代表,为此不惜采取种种舞弊行为。国民党为了标榜实行“民主”和“多党政治”,让出一些代表名额给民社党、青年党及社会贤达。民、青两党趁机提出条件,民社党要求国大代表四百名、立法委员一百名,青年党提出在各种选举中均需占五分之一名额。国民党却提出国大代表分配名额为:国民党两千名,其他党派及社会贤达五百名。民、青两党对此甚为不满,各省参议会与国大代表联谊会也反对按比例选举。11月28日,国民政府规定:国、民、青三党党员参加竞选,需由各所属政党提名,只有无党派人士才可由选民签署手续登记提名。这一规定与3月31日颁布的国民大会选举罢免法允许自由竞选相矛盾,遭到大多数国民党党员和国大代表候选人的反对,民众普遍弃选。到12月,才选出应选国大代表总额的三分之二。国民政府不得不宣布原定于12月25日召开的国民大会推迟到1948年3月29日举行。
        1948年1月30日,国民党中常会与选举指导委员会决定:原定友党为正式代表,而选举结果系无党派人士当选者,维持原选举;原定友党为正式代表,而选举结果为国民党员当选者,采取党让党的方式,本党一律退让;中央提名正式代表而未当选,原定为候补或签署提名而当选者,须自行退让。以上各条,如不执行,以党纪处分。2月4日,中常会第140次会议通过《中国国民党员当选国大代表立法委员自愿让与友党奖励办法》6条,许以名利、地位、找工作等奖励,对不愿自动退让者除给予党纪处分外,还要开除其行政职务。到3月11日,国民党员代表占去民、青两党名额171人,国民党内则有256名中央提名代表落选。然而,受命退让的代表都是花了本钱的,哪会轻易退让,他们憋着气要大闹一场。
        自3月1日起,南京街头上出现了一派繁忙景象。从全国各地前往南京出席第一届国大的代表们,陆续到达。一时间,所有大小旅社、公寓乃至一部分私人住宅,被代表们住得满满的。少数因病因事未能出席,正式报到的代表为2 841名。⑤更热闹的是,那些已经退让的代表也如期到会报到。大会拒绝给他们登记,他们便相互联络起来,分赴国民党中央党部、选举总事务处请愿、抗议。3月29日,国大正式开幕,退让代表组织了绝食请愿团,大闹国大会场,还扬言要抬棺自杀,以维民主。
        绝食代表被抬走后,会议照常进行。蒋介石致开幕词,说这次大会使命,只是行使选举权,以完成中华民国政府之组织,这次大会是中华民国实行民主宪政的开始。但出乎蒋的意料,大多数代表强烈要求将地方情况反映于大会,反映于中央政府,对于当前时局及政府施政方针,应有广泛检讨。
        会议期间,蒋介石作了《施政报告》,宣称3至6个月之内消灭共产党。各部部长也分别向大会作了工作报告,受到代表们的尖刻批评和指责。当国防部长白崇禧作军事报告时,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多数代表要求检讨他的军事报告。来自东北的代表对东北局势尤为不满,大声责骂东北行辕主任陈诚,要求“杀陈诚以谢国人”,令蒋介石非常难堪。财政部长俞鸿钧在作财政报告时,代表们四次起哄,嘘声一片,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次大会的主要任务是选举国民政府行宪后的第一任总统和副总统。
        蒋介石当选总统,应当是早已确定的事实,选举只是形式上的一个手续而已。但蒋介石却另有心思,对此并没表示出兴趣。一个原因是美国方面有意要胡适出来当总统,让蒋介石当行政院院长兼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仍掌军政实权。蒋不能不作出姿态,敷衍美国。另外,依照“制宪国大”通过的《中华民国宪法》规定,总统权力要受到立法院的限制,它仅是礼仪上的国家元首,所以蒋介石也不愿意担任这个徒有虚名的职务,而愿意掌握有实权的行政院长或国防部长。
        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对参加竞选副总统一事却情有独钟。1947年夏秋之交,国民党军队在东北已露败征。李宗仁认为,东北一旦失守,华北便首当其冲,个人前途只有两条,或作积极打算,加人中央政府,对腐败的国民党政权作彻底的民主改革;或作消极打算,摆脱政治生涯,解甲归田。如果参加竞选副总统,就可解决出路问题。幸而获选,便作积极打算,不幸失败,就告老还乡,息影林泉。10月12日,李宗仁召其心腹程思远到北平,让程在南京为他部署翌年竞选副总统一切事宜,并手书两封信函交程带去南京,一封交蒋介石,表示他有意参加副总统竞选,一封给吴忠信,请他在蒋面前善为疏通。另有一封用红火漆密封的英文信,交美驻国民政府大使司徒雷登的私人秘书傅泾波。司徒雷登支持李宗仁竞选副总统。李宗仁的老搭档白崇禧、黄绍竑一致反对他的竞选意图,认为此举会引起蒋介石的不快,加深蒋介石与桂系的矛盾,以致大家皆受牵累。他们要求李宗仁竞选位尊而无所事事的监察院院长。李宗仁没有被说服,他要白崇禧探查蒋介石对其参加竞选的口气。蒋当即训示:北平行辕剿匪任务重要,不可轻离;我为军人,李某也为军人,两位军人参加竞选不妥。白崇禧建议李宗仁再慎重考虑。李却认为,蒋介石曾口头申明,国民党员可以自由竞选,竞选初衷不能更改。他一方面在北平建起竞选办事处,同时要程思远把上海竞选机构组建起来。1948年1月,中外新闻界盛传李宗仁要竞选副总统,北京大学校长胡适也表示支持。嗣后各报又登出程潜、于佑任、莫德惠和徐傅霖参加竞选的消息。李宗仁考虑到孙科才是自己的劲敌,曾托白崇禧向孙科打探,孙科说副总统在宪法上无权,无意参加竞选。3月11日,李宗仁在北平中南海正式向中外记者宣布参加竞选。23日,到达南京,准备参加国大。25日,见蒋介石,蒋说选举正、副总统是民主政治的开端,党内外人士都可以自由竞选。实际上,蒋介石最不愿意李宗仁当选副总统,害怕李的政治声望上升,蒋意要孙科参加竞选。4月3日,蒋介石又召见李宗仁,口气大变,说总统副总统的候选人,均由中央提名。副总统候选人,已内定孙科,希望李顾全大局,放弃竞选,以免党内分裂。李宗仁非常生气,说曾“向你请示过,你说是自由竞选。那时你如果不赞成我参加,我是可以不发动竞选的。可是现在就很难从命了。”“正像个唱戏的,在我上台之前要我不唱是很容易的。如今已经粉墨登场,打锣鼓的、拉弦子的都已丁冬丁冬打了起来,马上就要开口而唱,台下观众正准备喝彩。你叫我如何能在锣鼓热闹声中忽而掉头逃到后台去呢?我在华北、南京都已组织了竞选事务所,何能无故撤销呢?”蒋介石说没有他的支持,李是当不上副总统的,李宗仁却反唇相讥,说一定选得到。蒋介石逼退李宗仁失败,只好全力支持孙科参加竞选,以击败李宗仁。⑥
        4月4日,国民党六届中央执委会临时全体会议在南京丁家桥中央党部礼堂举行,专门讨论总统、副总统候选人问题。蒋介石主持会议,提出必须讨论总统、副总统竞选是否采取提名方式。以邹鲁为首,认为总统应当提名,副总统可自由竞选,以王世杰为首,主张两项都应提名。经过热烈讨论,多数委员认为第一任总统应由蒋总裁担任,无需争论,副总统不宜提名竞选。蒋介石坚持自己不参加竞选总统的意见,提议由非国民党员担任,条件是:了解宪法,认识宪政,确保宪政制度;富有民主精神及民主思想,且为一爱国的民族主义者;有决心有能力贯彻戡乱建国之大业,并完成三民主义之建设;能保持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之光荣传统;对当前国际情势有深切之认识,藉而促进天下一家理想之实现。人们说蒋介石所提的人选是胡适。下午继续开会后,邹鲁忽然提议全体起立,拥护蒋介石竞选。除了罗家伦、宋美龄和吴稚晖外,都站了起来。但蒋介石仍未接受,最后交中常会研究后再行决定。
        4月5日上午,国民党中央常委会在丁家桥中央党部会议厅举行,继续研究蒋介石是否竞选总统问题。在辩论中,有20人发言,仅何浩若、黄宇人、袁守谦等六人主张接受蒋介石不参加竞选的意见。当会议主席孙科准备提出表决时,张群突然站起来说:“总裁并不是不想当总统,而是依据宪法的规定,总统并没有任何实际权力,它只是国家元首,而不是行政首长,他自然不愿任此有名无实的职位。如果常委会能想出一种办法,赋予总统一种特权,则总裁还是愿意当总统候选人的。”常委会推张群、陈布雷、陈立夫三人向蒋介石征询意见,这正是蒋所希望的,他立即改变原来主张,建议常委会商量出一套补救办法,就可以出任总统候选人。下午会上,谙熟法律的王宠惠提出:“我们可以避开宪法条文的规定,在国民大会中通过一项临时条款,赋予总统在特定时期得有紧急处分的权力。这等于我们有了一座大房子,还要一间小房子,宪法是大房子,临时条款是小房子,两间房子互相为用。”⑦4月6日,在国民党临全会议上,由张群提出中常会研究报告,请蒋介石为第一届总统候选人,副总统候选人为李宗仁、孙科、于佑任、程潜。国民党不予提名,可依法联署提名,参加竞选。
        4月17日,国大第十次会议讨论宪法修改案。18日,通过有关修改宪法之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一案。该条款授予未来总统一项权力,“即在有限制之动员戡乱时期内,总统为避免国家或人民遭受紧急危难,为应付财政经济上重大变故,得经行政院会议之决议,为紧急处分,而不受宪法第三十九条或四十三条所规定程序之限制”⑧,取消了原宪法规定的立法院对总统权力的制约。这就打消了蒋介石不愿当有职无权的总统的顾虑。同一天,由吴稚晖、胡适、王云五等两百多名国大代表联名提议蒋介石为总统候选人,其他代表也分别进行签署,由秘书处整理出提名书。提名结果为:有2 489名代表提名蒋介石,109名代表提名居正。
        4月19日,国大举行选举总统大会。除了国大代表外,国民政府高级军政官员、外交团及中外记者也到会场观礼和采访,热闹空前。第一次投票结果为:蒋介石得2 430票,居正得269票。当天出席代表2 734人,依照规定,蒋介石得票超过半数,当选为国民政府行宪后第一任总统。同日,国大公告第一届副总统候选人名单为:国民政府副主席兼立法院院长孙科、监察院院长于右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武汉行辕主任程潜、社会名流东北耆宿莫德惠、民社党副总裁徐傅霖(以提名签署多少为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实力和看家本钱。孙科在国民党内有实力,大部分广东代表、华侨等都支持他,还获得蒋介石的支持。李宗仁有广西及安徽等省代表的支持,政治声望呈上升之势,得到美国的认可。程潜有军界及湖南人的支持;于右任有地位、声望与资格作资本。
        从4月20日起,李宗仁、孙科分别包下安乐酒家、龙门酒家,大宴各省国大代表。凡戴国大徽章的人,全天伙食,一律免费招待,中西餐随便。程潜、于右任、莫德惠与徐傅霖,没有李、孙排场大,但对各省头面人物也都请了酒席。每位候选人、助选人乃至候选人的夫人,一齐出动,紧张地进行拉选票活动。竞选期间,李宗仁花去招待费一千多根金条(合黄金1万多两)。孙科用钱也不相上下。于右任的助选会共用法币200亿元,且都是国民党内和文化界捐助的,与孙、李相比,寒酸之至。22日夜,“孙科送交各报的巨幅广告,对开3 000万广告费,程潜2 250万,李宗仁与此相当。于右任派人到各报说项(《和平》与《中央》等官报义务支持),只要几长行,附上100万元,请看在老新闻记者面上帮帮忙。很多报都不忍收广告费。至于其他三人竞选费用,各在数千亿以上”⑨。
        蒋介石命令国民党组织部部长陈立夫动用组织力量,全力替孙科拉选票。蒋介石还召集黄埔系国大代表秘密训示:“李宗仁竞选副总统,无疑将一把利刃插入我的心胸,你们如果是我的学生,是我的忠贞干部,就应该替我把这柄利刃拔出来。”⑩但蒋利用陈立夫拉选票,是一着错棋。原来自1947年党团合并后,各省市县团部主委,都派党方CC分子担任,副主委则由三青团支、分团长挂名。在CC把持之下,副职几乎有职无权,双方矛盾很大。这次国民大会上,三青团代表多以为如果孙科当选副总统,陈立夫更会得到蒋的信任,CC对他们的排挤就更厉害。为了拆陈立夫的台,他们反而支持李宗仁竞选,这是蒋介石未曾预料的。
        李宗仁竞选组织的头目黄绍竑出面与另两位候选人程潜、于右任订立攻守同盟。相约无论谁在初选票中得票较少,都要以所拥有的票支持得票较多的人。
        4月23日,国民大会投票选举副总统。投票结果为:李宗仁754票、孙科559票、程潜522票、于右任493票、莫德惠218票、徐傅霖214票,无一人得到超过代表总额半数的选票。依照选举法的规定,对得票较多的前三名重新投票,后三名被淘汰。
        是日中午,发生了捣毁《救国日报》事件,是竞选期间的一幕滑稽剧。原来上午国大代表入场时,座位上都放着一份《救国日报》。第一版头栏刊登了以“敝眷蓝妮”为题的文章,披露了孙科与其情妇蓝妮的一段风流韵事。蓝妮为有名的交际花,抗战初期与孙科同住重庆两浮支路旁的“园庐”,后来潜往上海、南京敌占城市,同陈公博、周佛海往来密切。抗战胜利后,中央信托局在上海没收了一批德国进口的颜料,作为敌伪财产处理。孙科却函国民大会秘书长洪兰友,说这批染料为“敝眷”蓝妮所有,要求发还。洪兰友又写信给中央信托局长吴任沧,要吴看在孙院长的面上,将颜料发还蓝妮。这段故事让《救国日报》社长兼主笔龚德柏知道。龚素有“大炮”之称,将这篇文章发表出来,支持李宗仁竞选,打击孙科。此举招致支持孙科的广东代表的愤怒。在张发奎、薛岳、余汉谋等几位上将的支持下,一百多位国大代表拥向《救国日报》社,砸毁机器什物,殴伤职员。事后,李宗仁过意不去,给龚德柏4根金条,藉以弥补该报损失。
        蒋介石见孙科不是李宗仁的对手,23日下午召见贺衷寒、袁守谦,要他们帮助程潜竞选,拨给活动经费100亿元。贺、袁本与程没有深交,只因都是湖南同乡,又有蒋介石的嘱托,便欣然从命。
        4月24日,第二次投票选举副总统,李宗仁得1 163票、孙科得945票、程潜得616票,仍未有人得票超过半数。
        孙科的助选人至此已觉得不用非法手段,孙必落选无疑。因此凡可动员活动的机关,如党部、同学会、政府机关、宪兵、警察、中统、军统等一齐出动,对国大代表威胁、利诱、劝告,代表不堪其扰,怨声四起。
        24日下午,蒋介石分别召见程潜、贺衷寒、袁守谦。蒋出尔反尔,又劝程潜退出竞选,答应起用程的助选人,补偿他的竞选费,要贺衷寒、袁守谦把所有为程潜争得的选票全部改投孙科。贺、袁只好从命,但出来后说蒋不把他们当人待。当晚,程潜声明放弃竞选,以示对蒋的抗议。
        与此同时,拥孙派在大街上散发传单,造李宗仁的谣言,说李的竞选另有政治企图;桂系在李宗仁当选三个月后,要逼“领袖”出国,李宗仁竞选费用是李品仙以保安经费为名从安徽搜刮来的;李夫人郭德洁飞香港来回贩卖黄金;李宗仁在北平利用行辕职权,高价批售运煤执照,等等。
        面对此状,李宗仁感到压力甚大。24日晚,召集白崇禧、黄绍竑、程思远等人在白公馆开会研究对策。有人提出以退为进之策,要李宗仁以幕后压力太大为辞,宣布放弃竞选,使蒋介石在国大代表和美国人面前无法交待,尔后再组织力量反击。此议深得白崇禧、黄绍竑赞许,李宗仁却总觉一旦放弃,倘若弄巧成拙,人财物牺牲太大。在白、黄的极力怂恿下,李便不再坚持。李以候选人的名义写一封信给大会主席团,声称:“唯迩来忽发觉有人以党之名义压迫统制,使各代表无法行使自由投票之职权,以此情形竞选,已失其意义。用特函达,正式声明放弃竞选。”⑪这封信还分送到南京各报登出。李的助选委员会也刊登声明,称:“最近有人散发传单,公开攻击李宗仁当选副总统就要迫害或三个月后就逼迫领袖出国。此外并制造种种谣言,极尽诬蔑、侮辱之能事,迹其用心,无非欲颠倒黑白,淆乱视听,以打击李宗仁之竞选活动,而遂其操纵、把持之诡计。兹悉李先生为表示其光明磊落之态度,已向国大主席团声明放弃副总统竞选,深恐社会不明真相,特为郑重声明。”⑫李宗仁还通知桂系代表,明早不出席国大,并派一些人到会场门口作纠察,阻止来不及通知的代表。
        25日,李宗仁放弃竞选的消息,顿使全国哗然。支持李的代表们义愤填膺,声言最高当局幕后操纵,破坏民主,孙科如当选也无面目见人。孙科处境十分尴尬,也被迫发表声明,表示没有对手参加竞选是不民主的,因而放弃竞选。这样一来,25日的大会无法继续进行,只得宣布暂行休会。
        国大陷于瘫痪状态,连作陪衬的民社党、青年党领袖也感觉难堪,分别发表讲话,希望国民党内团结和谐,勿使竞选出现不良后果。胡适也出面折衷,想消除僵局。25日下午,蒋介石召开国民党中常会,决定派人劝请各候选人取消退出竞选。26日,国大主席团分访各候选人,进行调停工作。当晚,蒋介石召见白崇禧,要他力促李宗仁重新参加竞选,并表白自己将全力予以支持。李宗仁见目的已达到,就顺水推舟,答应取消放弃竞选。27日,白崇禧又向国大代表作了一番宣传,主要是表明蒋介石劝慰李宗仁继续参加竞选,以此抬高李的地位。
        28日,国大复会,进行第三轮投票。李宗仁得1 156票、孙科得1 040票、程潜得515票,各人所得票数仍不足法定多数,依法将继续投票选举得票较多的李宗仁、孙科两位候选人,得票多者当选。李、孙双方斗争更加激烈,双方出动人员,鼓吹游说。黄绍竑先后做陕西、山东代表的工作,对浙江代表也大挖其角。蒋介石命令蒋经国在南京中央饭店设置机关,为孙科呐喊助威。李宗仁夫人郭德洁、孙科夫人陈淑英亲自带上女将,前往程潜的助选代表处所拉选票。
        29日上午举行第四轮投票。这是国大开会以来气氛最为紧张的一天。一早,李、孙及其夫人就来到国民大会堂。李氏夫妇站在大门前左方,孙氏夫妇站在大门内侧右方,迎接进入会场投票的代表。他们每和一位代表握手时,都轻言“拜托拜托”。唱票者逐票高喊,李、孙交替,不相上下。唱到孙科的票,孙派代表就来一阵掌声;唱到李宗仁的票,李派代表也照样来一阵掌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最后结果:李宗仁1 438票,孙科1 295票,李宗仁以微弱多数当选为行宪第一任副总统。当广播员报告这一消息时,在官邸内收听广播的蒋介石竟气愤地一脚踢翻收音机。李夫人郭德洁却高兴得流了泪。
        李宗仁、孙科各自发表讲话,表露心迹。孙科为了表示政治家风度,还给李宗仁发去贺电。第二天,李宗仁夫妻到蒋介石官邸作礼节性拜访,在客厅中枯坐了30分钟,蒋介石夫妇才姗姗而出,彼此相见,十分尴尬。
        5月1日,国民大会结束。
        5月20日,国民政府举行总统、副总统就职典礼。事先李宗仁请示蒋介石穿什么典礼礼服,蒋说应穿西装大礼服。李心存疑虑,也只好照办,连忙赶制了一套高冠硬领的燕尾服。但在就职前夕,蒋介石又说穿军服,李又赶做了一套军服。在就职典礼那天,当李宗仁全副戎装到场时,蒋介石却穿一身长袍马褂。李站在蒋之后,活像一个大副官,中外来宾为之愕然。蒋介石戏弄李宗仁,故意使其难堪,二人的合作前景已可略窥一斑,国民党的分崩离析已成必然。
        自此,国民政府改称中华民国政府。之后,政府五大院相继组成任命,“中华民国还政于民”的闹剧就此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