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4月18日,美国16架B—25型轰炸机在詹姆士·杜立特中校率领下,从太平洋上的美军航空母舰“大黄蜂号”起飞,执行轰炸日本本土的任务。美机在轰炸了东京、大阪、横滨、名古屋后,没有返回航空母舰,其中有五架美机安全降落在中国第三战区辖内的浙江机场。美机对东京等地的轰炸,是日本历史上第一次遭到的外来空袭。大轰炸使日本民心惶恐,社会骚动,朝野震惊。日军大本营认为,如不及早摧毁中国浙赣地区的这些机场,美机对日本本土将会构成越来越严重的威胁。
        在“四一八”东京大轰炸后的第三天, 日本大本营就下令在华日军第十三军,立即停止原定于4月25日在安徽广德、宁国进行的军事行动,改而准备进行“浙赣作战”。4月22日,日军总参谋长命令第十三军“迅速转入摧毁(浙江)机场群”,彻底破坏浙赣铁路的作战部署。
        从4月下旬开始, 日军从第十一军、华北方面军抽调部分兵力和第十三军汇合组成作战部队,共计十四万余人,由第十三军司令官泽田茂中将指挥,分别在余杭、绍兴地区、杭州西南地区和萧山、富阳一带紧急集中。至5月中旬,全部部署完毕。
        日军的行动已被中国军方密切注意。4月下旬,中国军方已发现日军第二十二师团在绍兴设立作战指挥部。5月初,又侦知“连日沿海敌机活动并向我第一线更番侦察”, “敌机不断到衢县、丽水机场侦察投弹”, “南浔铁路两侧道路,敌已完全破坏”等敌情。
        针对日军的活动,第三战区进行了紧急部署:以上官云相的第三十二集团军驻淳安,指挥钱塘江北岸的部队;以王敬久的第十集团军驻金华,指挥钱塘江南岸及金华守军;以李觉的第二十五集团军驻缙云,指挥浙南部队。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还从第九战区抽调第四十九军、第二十六军、第七十四军配置于衢州附近,以确保浙赣间机场的安全。第三战区预定在浙赣路西段以最小限度的兵力进行持久抵抗;集中主力于浙赣路东段利用既设阵地持久抵抗,并竭力袭扰敌之后方,迟滞牵制敌人,特在金华、兰溪预筑坚固阵地,竭力抵抗,最后在衢州附近与敌决战。①
        4月30日, 日本大本营正式下达摧毁浙江航空基地的命令。命令要求中国派遣军以地面兵力摧毁丽水、衢州、玉山附近的机场群及各种设施,达到目的后在一定时期内占领上述地区,不得已时,将主要设施和道路进行彻底破坏返回原驻地。
        日军中国派遣军根据大本营的命令,决定由驻上海的第十三军、驻汉口的第十一军和海军陆战队参加此次作战。其中第十三军指挥第十五、第二十二、第三十二、第七十、第一一六等五个师团和河野、小兰江、原田等三个混成旅团、奈良支队、独立混成第十七旅团等部,铁路、航空部队各一部协同。第十一军指挥第三、第三十四两个师团和竹原、今井、平野、井平等四个支队,航空部队一部协同。其部署是:以第十三军主力于5月13日以前集中于奉化、绍兴、萧山、余杭之线,5月15日开始,向浙赣铁路东段进攻;第十一军两个多师团于5月27日以前集中于南昌附近赣江右岸,于5月31日夜间开始向浙赣铁路西段进行攻击。 日军企图东西夹击,打通浙赣线,摧毁浙赣走廊地区的中国空军机场。
        5月15日拂晓,浙赣路东段方面日军第十三军以第七十、第二十二、第十五、第一一六师团及原田混成旅团,分别由奉化、上虞、萧山、富阳等地,沿浙赣路及其两侧向西南实施进攻。浙赣战役由此开始。
        浙东日军的主要作战目的,在攻占衢州等地,破坏军用飞机场。要达到此目的,则首先需要击溃在金华、兰溪一带的中国守军。 日军第一线兵力共五个师团和二个混成旅团,在余杭至奉化附近的150公里的地带,从北、东等方向,全力向金华方面压来。其具体进攻路线是:第七十师团沿奉新公路攻击,企图会合第二十二师团,在嵊县和新昌附近,一举歼灭中国暂编第九军;第二十二师团从东关附近,沿曹娥江南下,经三界、嵊县向长乐方向进犯;河野旅团和小江旅团从绍兴向诸暨东南进逼;第十五师团从萧山附近,渡过浦阳江南下,向诸暨西面逼近;第一一六师团、第三十二师团则从富阳地区出动,向新登方向猛扑。
        在日军大规模进攻面前,中国军队一方面逐次抵抗,一方面向敌后转移兵力。5月15日,中国暂编第九军避开日军攻势,主力向长乐方面集结,一部分兵力向天台山转移,使日军捕捉、消灭暂编第九军的企图落空,而“未能获得预期战果”。
        日军为了配合金华方面的攻势,在闽浙海面也发起进攻,企图在沿海地区登陆。20日,敌舰艇、汽艇各两艘、小船二十只,载海军陆战队百余名、伪军二百余名,驰往闽江口附近,在日机掩护下,于川石岛登陆。中国守军在长门附近与敌激战,毙日军六十余人。同日,另一部日军约百余人,乘汽艇驰至平潭海面,企图登陆,被中国守军击退。
        日军迫向金华,给中国军队以极大威胁。第三战区为保卫金华,在安华街和长乐附近,紧急加固原有阵地。在日军重兵进逼下,21日义乌失陷,日军插入金华东北。在金华以北的新登方面,中国第一九二师与日军第一一六师团在方家井、三溪口一带遭遇,激战五昼夜,向敌后转移。5月18日,新登、桐庐相继失陷。23日,建德失守。至此,金华以北屏障尽失。
        金华以南,战局也十分不利。5月22日,永康失守,23日,日军进至桐琴、武义、李顺一线。日军此时已形成合力围歼中国守军态势,企图在金(华)兰(溪)地区实施决战,一举歼灭中国守军主力。
        为免遭日军围歼,中国守军主力尽行转移,这使金华陷于日军进攻面前。25日,第三战区命令新编第三十师“在永金公路以北,侧击由永康犯金华之敌”;暂编第三十五师“在东永公路以东,截断敌交通补给线,尾击进犯金华之敌”。然而为时已晚。
        27日,七千日军兵临金华城下,迅速发起攻击。担负守卫的第八十六军第七十九师和第一○○军第六十三师奋力抵抗。28日,敌突入金华核心阵地,中国守军“迭经反攻,得而复失核心阵地数次”,敌施放毒气,并配以27架飞机狂轰滥炸,中国守军阵地大半被毁。当晚,守城官兵从城内向北山突围。在撤退途中,又与日军发生激战,于29日冲出重围,转移到大盘山。同日,金华、兰溪被日军占领。是役,“我军伤亡营长以下官兵一千多人。”日军损失亦大,“触雷死伤者不断出现”②,5月28日,日军第十五师团师团长酒井直次中将被地雷炸得血肉横飞,随即毙命,日军哀叹:“现在师团长阵亡,自陆军创建以来还是首次。”③
        金、兰陷敌后,衢州成为日军主要进攻目标。衢州,是浙赣线上的重镇,筑有大型军用机场,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日军对衢州久存必占之心,发动浙赣作战主要目的即在摧毁衢州等地机场。
        日军占领金、兰后,分兵两路,迅速进至衢江北岸和衢州以东铁路两侧。中国军队为阻止日军进犯,在衢州附近集结兵力:以第三十军部署在寿昌以西的大同镇;第二十六军部署在衢州以西的江山、常山之间;第四十师部署在铁路正面;第四十九军部署在衢州以西的招贤镇;由第八十六军固守衢州城。
        就在中国军队集结之际,赣东日军第十一军为策应衢州作战,于5月31日,以第三十四、第三师团及今井、井平两个支队,加上伪军三四千人,约四万兵力,由阿南惟畿指挥, 自南昌抢渡抚河向东进犯,6月3日已进至同源、李家渡、进贤一线,与自金、兰出动的日军,形成东西夹击中国军队的态势。
        第三战区认为,衢州决战时机已经成熟。6月3日向第十集团军、第三十二集团军下达“攻势转移命令”,要求各部队当天到达指定位置,准备第二天(4日)与敌决战。
        但是,蒋介石的一纸命令,改变了作战部署。他认为, 日军从缅北攻入云南,形势比浙江前线更为严重,美空军志愿队又无法调往浙东助战,所以“金衢之得失,已不关今日战局之成败矣”。6月3日,蒋介石向顾祝同发出“一元江亥密电”,指示第三战区应避免在衢州附近与敌决战。顾祝同乃以第八十六军一部防守衢州,其他主力部队撤向浙赣路两侧山地转移,俟日军行动时,实行“分段截击”。
        6月3日拂晓, 日军以大量炮火配置,向衢州发起猛烈进攻。傍晚, 日军第三十二师团和第二十二师团“突破(中国军队)纵深约十公里的阵地线”,并以飞机轮番轰炸,第七十六师外围阵地三小时内中弹两千余发,第十六师官兵死伤惨重,衢州东部中国守军阵地全部被摧毁。
        4日,由于前夜忽降暴雨,各河流水势猛涨,日军进攻受阻。河野师团虽进抵乌溪江岸,但由于铁路已被中方炸毁,加上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日军“尽管作出极大努力”,但仍滞留岸边,无法渡河。
        5日,日军全力进攻衢州南方中国军队阵地,并迫近衢州机场。日机六架、炮八门,同时对城内狂轰滥炸。中国军队凭藉市内坚固的街垒,昼夜抗击,死伤惨重。
        同日,守城的第八十六军第十六师奉第三战区命令,留第四十六团继续守卫衢州,其他部队共2 000人,由城东南向外突围。6日晨,突围的部队在白沙至官戴附近,遭日军袭击,伤亡甚大,当到达衢州南溪口街与第二十六军会合时,只剩千余人。
        6日上午,日军攻占衢州机场,并占领了城西南面的航空学校。攻城日军在增援部队的支援下,先后占领了衢州城的南门、北门、中南门、东北门。由于中国守军的抵抗,日军未能突入城内。
        是夜,中国守军弹药告罄,无法再战。7日凌晨,守军由衢州城东突围。日军于同日占领衢州,并立即将机场彻底破坏,其发动浙赣作战的战略意图部分地实现了。
        但是,日军发动浙赣作战意在打通浙赣路,摧毁军用机场,并企图消灭中国军队主力,故在攻占衢州后,乘胜继续西犯。其后续部队(第三十二师团主力、第一一六师团一部,第二十二师团及第十五师团一部),即沿常山、江山向西进击,妄图捕捉、歼灭中国第二十六军、第七十四军、第四十九军。
        6月9日, 日军攻陷常山。11日,玉山、江山失守。中国守军暂编第十三师一部与日军在广丰附近的五峰山战斗六昼夜,歼灭日军约一个联队。中国军队伤亡惨重,某营仅剩官兵七人,仍坚守阵地。此时正值山洪爆发,大雨滂沱,兼之日军施放毒气,使中国军队疲惫不堪,转战运动受阻。15日,赣东重镇、原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所在地上饶终告失守。
        为了策应浙东作战,牵制中国军队兵力,从南昌东犯的日军,在6月2日攻陷进贤后,遭到中国军队的有力阻击。中国第一○○军第五十七师一部在将军庙、东乡等地与敌逐次战斗,并在邓家埠附近予日军以较大打击后,主力即向鹰潭、贵溪以西撤退。 日军一支为牵制中国第二十三集团军沿信江部队,连续向鄱阳湖沿岸及信江北岸发起进攻,6月3日攻陷都昌,6日.再陷余干。鄱阳警备部队及保安团虽与日军发生激战,但终因不支而被迫转移。9日以后,黄金埠、瑞洪、余江、鄱阳等相继陷落,日军控制了鄱阳湖与信江水上交通。16日,日军抢渡信江,从侧翼包抄鹰潭守军第一四七师。经激战,鹰潭沦于日军之手;17日贵溪失陷,中国军队转至弋阳、横峰及信江南岸 一线,与日军对峙。25日,日军又陷弋阳,与中方南渡之第二十五军第一○八师一部发生战斗,中国军队失利。7月1 日,上饶赣东之日军和浙东日军会合于横峰城。至此,南昌以东浙赣线全部陷落。
        为配合赣东方面日军沿浙赣线东侵,并为消灭中国军队有生力量,6月上旬,赣东日军一部向临川、浒湾、金溪进犯。由于中日双方在同源墟、展平墟发生激战,原先准备驰援鹰潭的中国军队,无法东渡抚河。双方在临川展开激烈巷战。5日,中国军队因伤亡过大,转移城外,临川陷敌。6日,日军续占崇仁、宜黄,并向南城进犯。第七十九军企图固守南城,但战斗未果,守军第一九四师伤亡惨重,12日,南城失守。23日,南城、浒湾、临川日军共4 000人向临川以南中国第四军包围攻击,暂编第六师与敌苦战五昼夜,两翼阵地被敌突破,守军伤亡甚大。第四军主力向宜黄西南转移。
        为了切断中国海上交通和美军潜艇补给设施,7月2日,日军又向浙东南温州发起进攻。9日,攻占青田,11日,再陷温州。瓯江水上运输线被敌打通。
        7月中旬以后,日军加紧了在中国闽浙海面的攻势。继从温州以南海面登陆后,7月21日,日军又从鳌江南岸登陆,沿途占领城镇、大肆焚掠。
        正当浙东日军西侵之际,中国退守到日军后方的部队,在浙东南日军后方对日军进行频繁的袭击,相继收复寿昌、永康、浦江;6月18日,一度克复武义。面对中国军队攻势,日军慌忙抽调兵力再犯浦江。中国新编第二十一师奋力抵抗,第六十三团伤亡殆尽,全师仅存两千余人。日军第六十师团一部复于19日再陷武义、永康,并向丽水进犯,于24日攻陷丽水,破坏了丽水机场。
        为了摧毁中国第三战区战斗力,日军于7月30日又从龙游出发,相继攻陷遂昌、松阳,严重威胁第三战区部队右翼安全。此时,中国第八十八军到达云周附近,随即与暂编第九军南北夹击,使日军企图未能得逞。
        自7月初起,浙赣线两侧中国军队利用日军转防之际,发动局部反攻。7月7日,第一九二师克复新登,将富春江敌后交通切断;15日,该师又收复桐庐;19日,第六十二师克复建福。第七十五、第一○八、第一四七等师,也于18、19日先后收复横峰、弋阳,日军退守贵溪、上饶。日军以有限兵力,置于漫长战线,顾此失彼,颇感兵力不足。
        7月28日,日本大本营鉴于发动浙赣作战摧毁衢州、玉山、丽水机场的目的已经达到,遂下令中国派遣军停止浙赣作战,只固守金华附近地区——即富春江以东,迄兰溪、金华、武义、新昌、奉化一带。 自8月中旬起开始撤退。中国派遣军据此决定第十三军留置第二十二师团于金华、武义、东阳;第七十师团于新昌、奉化,其余各部于8月19日撤回原驻地。浙赣会战遂告结束。
        中国军队乘日军收缩兵力,伺机收复失地。至8月30日,除金华、兰溪附近外,第三战区大致恢复了5月15日以前的态势。
        浙赣会战历时三个半月, 日军飞机先后空袭各城市600次以上,中国军民死亡25万人。其中,中国军队官兵阵亡4万余人,战略要地衢州等城市建筑被焚毁达十之八九,中国市民和第八十六军守城被俘士兵的尸骨到处可见。 日军彻底破坏了衢州、玉山、丽水机场,并拆毁、抢劫了浙赣铁路大量钢轨和其他铁路器材。日军还疯狂掠夺了金华地区的战略物资萤矿石。在这次战役中, 日军被击毙1 620人,伤28 627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