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帝国主义公然出兵侵占中国东北地区,中日第二次战争拉开序幕。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南京国民政府,对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不但不宣战,甚至连自卫抗战都不准,反而命令东北军“绝对抱不抵抗主义”,执行“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国策。蒋介石说,“盖欲避免宣战之责任,以减轻国际之责难也,今我明明尚无战之实力,而贸然为暴日所不敢为之绝交宣战,则适予暴日加责任于我之机会,而益得以恣行无忌矣。”“是以余于昔日当政之时,即告国人,余宁食垢忍痛,决不愿意以个人一时之快意,博得国民之同情,而签对日首先绝交与宣战之字。”①在他看来,“当此之时,中国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立即以武力对付日本的挑衅,这自然是极度艰险之路;二是采取延缓的措施,藉外力压迫日本从东北撤退。……故我国采取第二途径,未必完全无望。”②
        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南京国民政府在中国共产党及全国军民的推动下,被迫进行自卫抗战。8月14日,国民政府发表《自卫抗战声明书》,公开历数日寇践踏国际公约和中国主权的罪行。指出:“自九一八以来,日本侵夺我东四省;淞沪之役,中国东南重要商镇,沦于兵燹;继以热河失守;继以长城各口之役,屠杀焚毁之祸,扩而及于河北;又继之以冀东伪组织之设立;察北匪军之养成,中国领土主权,横被侵削。其他如纵使各项飞机在中国领土之内不法飞行,协助大规模走私,使中国财政与各国商业,同受巨大损失;以及种种毒辣之手段:如公然贩卖吗啡、海洛英,私贩枪械接济盗匪,使中国社会与人种,陷入非人道之惨境。此外无理之要求与片面之自由行动,不可胜数。”“中国以责任所在,自应尽其能力,以维护其领土主权,及维护上述各种条约之尊严。中国决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③这是国民政府首次公开宣布自己的“自卫抗战”决策。
        1938年1月,因为日本宣布“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国民政府才被迫召回驻日大使,中日双方在事实上已断绝了外交关系。
        1940年9月27日,日德意三国在柏林签订同盟协定,日本承认德意两国在建立“欧洲新秩序”中之领导地位,而德意承认日本在建立“大东亚新秩序”中之领导地位。对此同盟,中国政府于10月1日发表声明“予以坚决之反对”。
        1940年12月1日,重庆国民政府外交部发表《为日汪签订伪约之声明》以日本扶植汪伪政权,并同汪伪签订伪约,中国“政府与人民当认为最不友谊行为,不得不与该国断绝通常关系”。
        1941年7月2日,重庆国民政府又发表《对德义(意)绝交宣言》。宣言说:“德义两国政府,竟已承认南京伪组织,是其侵略政策显已推及远东”,“中国政府对于任何国家承认伪组织之举,早经一再声明态度。兹特正式宣告,中国与德义二国断绝外交关系。”④
        12月8日凌晨1时(中国时间),山本五十六指挥的日本联合舰队突然袭击美国太平洋的重要军事基地——珍珠港,宣告了太平洋战争的全面爆发。
        日军在偷袭珍珠港的同时,又出动了21个师团的陆军,向东南亚各国和西南太平洋各岛发动攻击。这样, 日本又以不宣而战的手段对英、美、荷等国发起突然袭击。
        珍珠港事件发生八小时后, 日本天皇才颁发了对美英的《宣战诏书》。说什么“前以中华民国政府不解帝国之真意,妄自生事,扰乱东亚之和平,终使帝国操执干戈,于兹已四年有余。……而残存的重庆之政权,恃美英之庇荫,兄弟阋墙而外御其侮。美英两国支援残存之政权,助长东亚之祸乱,假和平之美名,逞制霸东洋之企图。并勾结与国,于帝国之周围增强武备,向我挑战,更对帝国之和平通商加以一切妨碍,终于竟然断绝经济关系,对帝国之生存予以重大的威胁。朕令政府一再忍让,力求恢复和平,而彼方毫无让步之意,徒使时局之解决一再迁延……事既至此,帝国现为自存自卫计,惟有蹶然跃起,冲破一切障碍,岂有他哉。”“朕今向美国及英国宣战。”⑤
        日本对美英开战后,美国国会于8日紧急开会,罗斯福总统发表了演说。对珍珠港事件,罗斯福用了一个警句——“一个永世不忘的奇耻大辱的日子”。他说:“昨天的事实是不言自明的。……战争状态已经存在了。不能闭眼不看到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国土,我们的利益已受到严重危害这样一个事实。”他在广播中说:“我们必须正视这样一个事实,即像纳粹那样进行的现代战争是一件肮脏的勾当。我们讨厌它。我们并不愿意卷进去。但是,我们却被卷进去了,因此,我们准备用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来投入这场战斗。”⑥12月8日,美英对日宣战,接着有二十多个国家对日宣战。12月11日,德、意对美国宣战。同一天,日德意三国缔结了以共同对美英作战和不单独讲和为内容的协定。
        英美的对日宣战,使中国政府摆脱了长期以来孤立对日作战的局面,中国政府无须顾虑宣战者的战争责任和美国中立法以及国际法关于“侵略”的定义了,并认为日本“必然败亡的命运,已经到了根本的决定,而无可挽回的日子了。”⑦因此,日本偷袭珍珠港,对美国来说是一个“噩耗”,而对中国政府来说却不能不说是一个“福音”。
        太平洋战争爆发的消息是12月8日3时传到重庆的。国民政府中枢首脑纷纷由乡下官邸返抵城区。蒋介石由黄山返抵城内军委会礼堂,主持召开了国民党中常委特别会议,会议集中讨论了暴日攻美英所引起的国际局势问题。会上,外交部长郭泰祺、军政部长何应钦、中宣部部长王世杰等就有关问题分别作了详细报告。与会者在听取报告后一致认为:“敌阀一面向美要求继续谈判,一面实行对美英攻击(其攻击之发动,且在敌政府致赫尔之复文到达美国务院一小时以前),实属背信无耻已极,故对敌政府无不深表愤慨。”⑧会议于此愤慨激昂的气氛下讨论了国民政府在此世界局势巨变的形势下“应负之责任与应取之对策”,立法院院长孙科、外交部部长郭泰祺、中宣部部长王世杰等,均主张立即对日、德、意同时宣战;中央委员蒋作宾、段锡朋、朱家骅等,反对立即对德意宣战;而拥有国民党元老资格自居的戴季陶“于对日宣战一事,认为应慎重考虑措词”⑨;蒋介石则认为实际宣战,应待苏联答复我国主张之后。最后,会议决定:
        “我国对日宣战,已无问题,手续亦甚容易。……且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我们中国的地位特别重要。我国军事力量,虽不能说有左右战局之势,但被侵略各友邦今后对日态度能否一致,我国实可操决定性之影响。因此,在对日宣战以前,必须将我国对于此次战争所采取的政策事先通知英、美、苏各友邦,并征询他们的态度与主张。
        “我国的政策,可归纳为三点:
        “一、太平洋反侵略各国,应即成立正式同盟,由美国领导,并推举同盟国联军总司令。
        “二、要求英、美、苏与我国一致实行对德、意、日宣战。
        “三、联盟各国应相互约定:在太平洋战争胜利结束以前,不对日本单独媾和。
        “我们这个政策的三原则,乃是为被侵略各国共同的利益而决定,必须求其彻底,然后反侵略的战争,始能获得完全的胜利。”⑩
        在中常会召开的同时,国民政府中枢纪念周也在国民政府礼堂举行,林森主席主持会议。立法院院长孙科报告,他主张中国除对日宣战外,还应同时对德意宣战(11)。他说:“我们多年以来祈求的英美中苏切实合作,以打倒远东侵略者的愿望,今天真算是完全达到。今后美英中苏必然坚强协力到底,直到德意完全败亡为止。今后的世界,可以说是美英中苏的世界。”(12)
        下午3时,依据王世杰的建议,蒋介石分别约见美英苏三国驻华大使高思、卡尔(刚从成都赶回)、潘友新,告知其中国政府对轴心国宣战的决心——不避任何牺牲,与各友邦共同作战,以促轴心国家之崩溃。蒋介石还同时向三国大使分别提交一书面建议函,其主要内容为:“(一)中国政府决定不避任何牺牲,竭其全力与英、美、苏及其他诸友邦共同作战,以促成日本及其同盟轴心国家之完全崩溃。(二)中国政府现决定向日本宣战,并对其同盟之德、意同时宣战。(三)中国政府以为反侵略阵线各个国家必须对于各个轴心国家认为共同公敌;因之,中国建议:美国对于德意两国与苏联对于日本,皆请同时宣战。(四)为谋军事胜利起见,中国政府建议:各友邦(中、英、美、澳、荷、加拿大、纽丝伦)应成立军事同盟,并推美国为领导,指挥共同作战之军队,实为必要。(五)中国提议:中、英、美、苏、荷、澳、加拿大、纽丝伦,订立一不单独媾和之条约。”(13)
        下午6时半,王世杰、郭泰祺分别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同时向中外宣告:中国政府已决定向日、德、意宣战。郭外长称:“中国认为在目前局势下,吾人应以 一致行动为原则。换言之,中国确信德意两国不应认为仅系英苏之敌人,而日本亦不应仅视为中美英及英帝国其他分子之敌人。因此,中国已决定对日本及德意宣战。吾人一向之政策,即当侵略国形成坚固之集团时,反侵略集团自亦应组成联合阵线以对付之。……中国不顾一切更大之牺牲,准备用其全部力量及资源,与各友邦合作,击败日本及其他轴心国家。”(14)
        中国人民与全国舆论也对日本帝国主义以卑劣手段扩大侵略的行为表示愤慨,当时的报纸曾对此描述道:“暴日突然攻击美英,扩大侵略战争之消息,于是日清晨传抵陪都后,中央社及各报刊均发号外,顷刻间传遍全市。我政府当局及各界人士,对于暴日偷袭太平洋上美英各根据地之卑劣无耻,莫不极端惊愤,与在七七事变发生时所表示之激昂情绪不相上下。美国始终坚守正义,不与强暴妥协,我朝野深表赞佩。同时陪都舆论佥主民主国家应一致对轴心国宣战,彻底强化反侵略阵线,此尤与中枢之决策若合符节。”(15)
        在重庆的10多家全国性大报,也纷纷发表评论、社论与专论,力言建立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重要性与可能性。
        12月9日,《新华日报》发表题为《太平洋大战爆发》的社论,指出:“太平洋战争爆发了,今后全世界侵略与反侵略两大阵线,从此更见鲜明。欧洲的、亚洲的、大西洋和太平洋的战争,现在已经联成一体,血肉相关,不分彼此,胜则俱胜,败则俱败。每个反侵略的国家和民族,再不能将战争看成局部的战争,利害得失应该从整个打算。”
        同日,《中央日报》也发表题为《太平洋战局的关键》的社论,明确指出:侵略集团是整个的,无论其侵略的区域在哪里,也无论其侵略的方法是哪种,但彼此“都是有连贯性,有互相响应,互相声援的作用。”因此,同盟国各国当务之急,就是迅速完成反侵略的统一战线(16)。
        12月9日下午5时,蒋介石又约请林森、孙科、冯玉祥、戴季陶、居正诸院长、郭泰祺、何应钦、王世杰诸部长10余人晤谈,“当经决定即日发表对日宣战文告及对德意宣战。”(17)该文告由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主签,行政院院长蒋介石、立法院院长孙科、司法院院长居正、考试院院长戴季陶、监察院院长于右任副署。下午7时,由外交部部长郭泰祺特别接待中外记者,“以严肃之态度,宣读国府对日宣战布告及对德意志义大利宣战布告”(18)。
        10日3时,BBC电台首次报告中国政府向日德意宣战布告,“并称,中国与德义已于3时前入于战争状态之中”(19)。同日,重庆中央广播电台、国民党中央通讯社、重庆各大报纸,如《中央日报》、《新华日报》、《扫荡报》等也同时予以发布和发表。
        《国民政府对日宣战文》全文如下:
        日本军阀夙以征服亚洲,并独霸太平洋为其国策,数年以来,中国不顾一切牺牲,继续抗战,其目的不仅所以保卫中国之独立生存,实欲打破日本之侵略野心,维护国际公法、正义及人类福利与世界和平,此中国政府屡经声明者。
        中国为酷爱和平之民族,过去四年余之神圣抗战,原期侵略者之日本于遭受实际之惩创后,终能反省。在此时期,各友邦亦极端忍耐,冀其悔祸,俾全太平洋之和平得以维持。不料残暴成性之日本,执迷不悟,且更悍然向我英美诸友邦开衅,扩大其战争侵略行动,甘为破坏全人类和平与正义之戎首,逞其侵略无餍之野心,举凡尊重信义之国家,咸属忍无可忍。兹特正式对日宣战,昭告中外,所有一切条约、协定、合同,有涉及中日间之关系者,一律废止,特此布告。(20)
        《国民政府对德义宣告立于战争地位文》全文如下:
        自去年九月德意志、义大利与日本订立三国同盟以来,同恶共济,显已成为一侵略集团。德、义两国始则承认伪满,继复承认南京伪组织。中国政府业经正式宣布与该两国断绝外交关系。最近德、义与日本竟扩大其侵略行动,破坏全太平洋之和平,此实为国际正义之蟊贼,人类文明之公敌,中国政府与人民,对此碍难再予容忍。兹正式宣布, 自中华民国三十年十二月九日午夜十二时起,中国对德意志、义大利两国立于战争地位,所有一切条约、协定、合同,有涉及中德或中义间之关系者,一律废止,特此布告(21)。
        12月12日上午,国民参政会第二届二次大会驻会委员会,一致通过决议:“认为政府对所有侵略国家之宣战实代表全国之公意。凡属国民,必当不惜更大牺牲,以求远东以及全世界之真正合理的和平,而此项和平,必须先使侵略者全部退出所有武力侵占之土地。”(22)
        至此,中国政府在日本发动侵华战争10年之后,紧步英美对日宣战之后尘,才正式宣布对日宣战,同时对德意宣战。这既是国民政府坚持其既定的依靠美英等对日战略与对外方针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全中国人民以及世界反法西斯各国人民共同推动的必然结果。